Chapter 28
蓟津不同于泉市，它有着一片寡淡而苍白的天空，山是小丘，江为细流，一路过来皆是枯燥的一马平川。但胜在历史底蕴悠久，人文景点众多，在七月旅游季也是堵得让人心烦意乱。大巴比他们预料抵达蓟大的时间晚了快两个小时。
午后五点的阳光依旧燥热。易瞻坐在车窗边，同行的人多在补觉，只有他一直用若有所思的目光看着窗外。所以他能够在巴士驶向蓟大的校门时，一眼看到那个清瘦而笔直的身影，并不知出于何种心情，条件反射地移开了视线。
对于这趟蓟津之行，他是五分怀着爱意的期待，两三分心孤意怯的迷茫，还有两三分在他看到阮静渠的那一刻，他也没想明白是什么。他其实并不确定阮静渠会不会做这个接引志愿者，毕竟作为母校的附中，给他带来了少年时代最深重的伤害。
可当易瞻看到阮静渠那一刻，哪怕是个自作多情的妄想，他也是忍不住在心里问：他是因为期待看到我，才来的吗？
下车时易瞻将附中统一发放的鸭舌帽戴上，帽檐压得很低，阴影中谁也看不清他的表情。老李以为他是舟车劳顿而兴致不高，他也就驴下坡，磨蹭着最后一个才下车，默不作声地站在一群吵嚷的学生背后。但是他总觉得，在他刻意回避的那个方向，有一道视线像细线般，不松不紧地缠绕着自己的心，牵引着它跳得好快。
老李在整队，易瞻个子挺高，顺其自然地往后站。这时他的手机在双肩包里响了一声。
有些事明明是有预感的，也曾在期待的心中排演过无数遍，可当它真真切切发生在面前时，易瞻还是有种心率过快的战栗。是一个空白了很久很久的对话框，发来了一条新的消息。
R：小易，你转过来，我看到了。
蓟津风中带着点雾霾黄沙，说是这些年努力治理，也成效甚微，又是背光的黄昏时刻，隔着一段距离去看一个人就有点模糊了。但易瞻还是很清楚地看到了阮静渠在逆光中勾勒而出的轮廓。
他们都看不清彼此的表情，但不知为何，易瞻觉得阮静渠应该是笑着的。在他的记忆中，阮静渠总是温柔又带点悲伤的微笑着。
阮静渠像是很热，他将鸭舌帽摘了下来，拿在手里一搭一搭地扇着风。旁边有个比他高一点的人不停和他说话，阮静渠应是应着，目光却是一直朝着易瞻所在的方向。
易瞻转是转过了身，但匆匆看了一眼就垂下了眼看着自己的鞋尖。他骤然间想起了最初见到阮静渠的那个夜晚，他也是在离阮静渠一段距离的地方踌躇着，想要靠近又收回了脚步。
也如现在一样，在他鼓起勇气后抬了眼，和一双日思夜想的眸子四目相接了。阮静渠见他看过来，很明显地勾了嘴角，却又偏过头和身边的人说话，不再看他了。
他看易瞻时，易瞻觉得赧然，现在不看他，又觉得失落。附中的学生在外面还是很乖的，老李整队也麻利，很快研学队伍就和大学生志愿者就汇合了。易瞻很敏感地察觉到不少人在打量阮静渠，或是直白露骨，或是隐晦好奇。
他觉得有些心头发堵的不舒服。颜超突然神神秘秘地示意易瞻低头，凑到他耳边说：“你是不是认识阮静渠啊？刚刚他一直看你诶。”
易瞻并不是很想谈这个，只是点了点头。颜超又说：“那你……知不知道他是……嗯，反正刚刚他看你嘛，搞得有些人跟着都很奇怪地看你了，总之我是建议你别和他走太近，君子不立于危墙之下你总知道吧？”
他这话一出口，易瞻马上意识到了阮静渠为什么不再看他，一股愤怒的心酸顷刻间将他淹没了。
“虽然我觉得喜欢谁是他自己的事情，没什么好议论的，”颜超小大人似的摊手，“但是吧，总是有些人脑子不知道怎么长的，就不能理解别人的不同还指手画脚，偏偏这种人还挺多。”
他这番话倒是让易瞻很意外，只是易瞻并不喜欢说这个。他想了想，岔开话题说：“……你怎么不去和你哥哥打个招呼？”
“得了吧，”颜超撕了个棒棒糖含在嘴里，“这哥哥最爱大庭广众下我面子，不要也罢嘞！”
接下来一群人共同走了一段路。阮静渠浑不在意那些打探的目光与嘀咕，也与易瞻没有交集。因为到校时间实在太晚，只匆匆吃了个晚饭，逛了逛校园一角，两拨人便分道扬镳了。
附中的学生随着李主任回大巴车停靠处拿下行李，领队去了旅馆。研学交费不便宜，在条件挺不错的双人标间就体现了出来。易瞻和颜超先后洗了澡，随便分了下铺位。
颜超和他哥视频聊天，声音算小，奈何在安静的房间还是让易瞻听得清楚。他是听出来，小孩嘴上嫌这个哥嫌得要命，兄弟俩感情还是很好的。
两人也没聊上多久，就被颜超气急败坏地掐断了。他见易瞻无人可聊，坐在飘窗上百无聊赖地看夜景，自来熟的性子又上头了，凑过去和易瞻坐在一处，拿手机锁屏给易瞻看。
“这就我哥，叫颜途”他冲屏幕做了个鬼脸，“长得倒是人模狗样儿的，看这脸谁知道是一肚子坏水！”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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