92.
“这就是你一定要开两个房间的原因？”
看着吴有跪在他摊开的行李箱前努力检阅药盒的样子，孙贺黎竟不厚道地觉得有点可爱，“不是，我是真的不想打扰你休息，说了要来看闹闹，我猜你这几天晚上都没睡好。”
他也蹲下来，用肩膀轻轻蹭了下吴有，话里带着讨好，“不用这么紧张，夏天天一热，烧伤本来就好得慢，我没事的，嗯？”
吴有没有理他，放下手里的药盒又去看一瓶喷雾的说明书，眉头皱得紧紧的。
“真的，”孙贺黎按下他的手，迫使他抬头看自己，又伸手指了指自己下巴处的伤口，“这也就是看起来吓人，其实都已经结痂了，看到了吗？真不用担心，至多以后多个疤，我不在乎。”
吴有拉住他的手腕不让他去摸伤处，努力平复着呼吸，“还有呢？你身上还有哪里有伤？”
“怎么，你想看我脱衣服？”孙贺黎眼睛一转，开了个不合时宜的玩笑。
而吴有板着脸，既不笑也不说话。
“好吧，背上是还有一些，”孙贺黎认怂，背手指指脖子后面，“不过也不严重，看就…不要看了吧，怪恶心的。诶，阿有——”
他话音刚落，吴有已经一把扯住他的衬衫，把握着力道猛然往肩下一拉。
“嘶……”再小心也没用，后背伤口面积太大，衣料怎么都还是牵扯到了包裹着药的纱布，孙贺黎立即疼得倒吸了一口冷气。
吴有牙关一紧，手指僵了僵。
如孙贺黎自己所说，他背上的伤的确已经恢复了大半，乍一看是挺骇人，其实有的地方已经落了痂，显出斑斑驳驳的粉色新肉来。可这景象还是刺激到了吴有，他看着看着，胸口的酸涩和闷痛就压抑不住了，手不听使唤地伸了出去，在他自己反应过来之前突然将孙贺黎一把推倒在地。
“这叫没事？！”吴有攥着喷雾瓶的指关节微微发白，“既然知道天气热会让伤口发炎，为什么不在家里好好待着？你姐，你爷爷，还有雨山，梅姨，哪怕是孙良山，你家里就没有一个人拦着你胡来吗？！”
他气急了，以至于把气撒在无关的人身上也不自知，还以为自己看得多明白——孙贺黎绝对是故意的，故意不告诉他伤势，故意带着伤到处乱跑，眼下又故意在他面前示弱，为的就是叫他看见了心里不好过！
“……”孙贺黎冷不防一屁股坐倒在地板上，也有些懵，他想过同住的这两天里吴有可能会发现他身上的伤，却没料到这样的反应，“你生气了？抱歉…我……”
他想解释说自己不忍心看吴有为闹闹的事牵肠挂肚，话一出口又怕吴有自责，“…是，是我太心急了，其实闹闹她就在这里，我们晚几天来也是一样的。你别生我气，也别着急，好不好？”
吴有的胸膛仍不停起伏着，皱眉盯了孙贺黎好几秒才别开眼，低着头重新去看喷雾包装上写的禁忌事项，语气生硬，“…算了。”
孙贺黎看着吴有颈后那一块被晒到发红的皮肤，心中的念头浮浮沉沉，最终尘埃落定不再动摇，他知道他的决定会是正确的。
“不要这么看着我，”吴有突然说了句，耳根微微发热，“…是我提了要求，你才会带着伤来这里，说到底我也有责任。”
孙贺黎在心里叹口气，动手拉好被扯开的衣领，慢悠悠地扣扣子，“我知道你肯定是觉得我在故意糟践身体，想借此来刺激你，但我确实一直都在积极治疗，医生让吃什么药打什么针我都配合，就希望能尽快养好伤来见你，我怕你等久了会改变主意不愿意见我了。”
吴有比着成分表的手指一颤。
没人搭话孙贺黎也不在意，比起吴有的默不作声，他接下来要说的话要令人痛苦得多。
“阿有，我可以向你保证，之前的葬礼是第一次也是最后一次，往后我不会再做这么幼稚的事了。”
“…那就好。”吴有放下喷雾瓶，又拿起另一盒药。
“那你呢？”孙贺黎扣好最后一个扣子，反问道，“你还记得我之前说的话吗？”
吴有这才抬头看他，“什么？”
“你应该过更轻松的生活，而不该把情绪浪费在我身上。”孙贺黎看着吴有，正色道，“你并不欠我什么，一直以来都是我欠你的，用你的话说，是我欠了‘以前的’那个吴有的，而他早就不存在了。”
吴有回忆起自己冬天时在孙家庭院里对孙贺黎说的话，一时间五味杂陈，若是换成现在的他回到半年前，他未必还说得出这样决绝的话。
“回头想想，这几个月来我真的给你带来很多困扰，唔…逮着机会就凑上来说我们是恋人关系，让我的家人都到你面前当说客，试图用朗朗来捆绑你，还有……”孙贺黎笑了笑，“用死亡来试探你。挺难看的，对吧？”
“你到底想说什么？”吴有皱了皱眉。
孙贺黎停了一停，撑着地板站起来，走到桌前给自己倒了杯凉水，又倒了另一杯递给吴有。吴有仰头探究地看着他两秒，才接过水站了起来，跟着孙贺黎走到窗前。
他们订的房间在十七层，透过落地窗能看到绿植镶边的江水蜿蜒在明珠一般的电视塔周围。七月的天热得不像话，太阳炙烤着大地，直把整座城市都浸泡在了晃眼的热浪里，让人行动迟缓、思维凝滞。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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