1982年，我25岁，当了几年兵，经历了对yue南的战争，打了不少仗，除了惨痛的回忆外，什么也没留下，复原回到故乡后，天天无所事事，过一天是一天的混日子。
家里长辈看我这个样子很是着急，于是托了关系，让我进入钟楼图书馆做书库管理员。一天到晚也挺无聊的，除了打扫书库和收拾收拾各类书籍以外，一天下来基本上很是清闲。
我的直接领导叫张一帆，整个书库就我和他两个人，大家都叫他老张头。
老张头五十多岁，带着一副高度近视镜，一看就是一副老学究的样子。过去是一个教授，后来因为家庭成分是地主，被批斗了好几年，拨乱反正以后就把他安排到这里养老。
比较奇特的就是无论天多热，老张头总是一副清凉小褂，领口袖口扎的紧紧的，生怕白肉外露似的。
老张头不爱说话，除了指挥我干活以外，从来不多说一句，我有时觉的老张头这人是不是研究学术研究傻了，和人交流都不会了。
不过这样也好，我也乐得清静，每日按时上下班，一杯茶一张报纸，日子倒也过得平静。
这一年，西安的夏天闷热异常，好在时不时有场暴雨，暄腾的热气才稍稍去了那么一点。
我拎着饭盒走进饭堂，就看见其他部门的一堆年轻人围在一起，中间一个头发极长的小伙子，用一双筷子夹住一条十厘米长的蜈蚣。
这蜈蚣遍体通红，口中的大钳一张一合，很是吓人，我在南方呆过几年，一看就知道这种蜈蚣是有毒的，毒液能令人的皮肤又红又肿，如果沾上了眼睛，那么瞎了都有可能。
长头发的小伙子外号叫“大流”，他原本姓刘，家里老一辈是为国家流过血的，现在很多小辈都靠着这个坐上了重要的位置。
大流不爱学习，高中的时候就退学了，在社会上跟一些不三不四的人鬼混一起，人送外号大流氓，简称大流。后来家里老子实在是看不下去，就动用关系让他进入这个图书馆修身养性。
谁知大流本性难改，在单位老是做些恶作剧，被人告了好多次，但是领导们顾忌大流的家世，往往是大事化小，小事化了，这可让大流的气焰嚣张起来，平日里与人讲话是脏话连篇，甚至是动手动脚，所有人对他是敬而远之。
我和几个好朋友和大流起过许多次冲突，互相都看不顺眼，暗地里也约战打过几次架，只是谁也没有占到多少便宜。
大流看到我进来，挑战似地瞪了我一眼，把手中的筷子举得高高的，走向旁边的桌子，那里坐着一位刚分进来的女同事，瘦弱文静，是一个从来不惹是非的少女，文弱得叫人怜爱，大流竟是想把这么丑恶的蜈蚣放到她的面前。
我当时踏前一步，大喝：“住手！”
大流像是早已预料我会阻止，于是动作也更加夸张，把蜈蚣高高举起，在这位女同事头上晃来晃去，而围着他的一些人，也跟着起哄，这个可怜的女孩早已吓得全身瑟瑟发抖，把头深深埋在胳膊里，像是祈祷这一刻赶快过去。
我实在是气不过，把饭盒一扔，撸起袖子就要揍这个家伙，忽然有人抓住了我的胳膊，我回头一看，原来是老张头。
老张头对我摇摇头，然后走上前去，伸手抓住大流的手腕往后一掰，大流疼的啊的叫出声来，手掌一松，筷子和蜈蚣便掉落下来，直向那个女孩头上落去。
周围的人都大声惊呼，有几个女同事甚至害怕看到这一幕，用手把眼睛捂了起来。没想到老张头一伸手就把蜈蚣接在手中，用手轻轻拍了拍它，那只张牙舞爪的蜈蚣就像是他养熟的宠物一样，乖乖的伏在他的手心一动不动。
这时大流缓过神来，跳起来揪住老张头的衣领，大叫道：“你个老东西找死啊”，忽然之间，他的身子突然僵住了，面上的肌肉，簌簌发抖，惊怖莫名，而众人齐齐发出一声惊呼，原来在老张头手中的蜈蚣不知何时竟爬到大流的脸上，口中的大钳正对着大流的眼珠，蓄势大咬。
大流总算机灵，他声音有点发颤：“张爷，爷爷，我只是……想开个玩笑，别见怪！别见怪！”
老张头没说什么，只是一伸手，那只蜈蚣听话般的又爬到他的手上，静静的伏了下来，而大流连连后退，撞倒了几个人和一张椅子，瘫坐在地上，眼中仿佛见了鬼怪一样瞪着老张头，老张头收了手，像没事人一样慢慢的走出食堂，而众人则七嘴八舌的议论起来。
经过了这件事情，大流收敛了很多，见到老张头就绕道走，生怕再遇到什么怪事情，老张头却是和我越来越熟悉，我俩的话也越来越多，聊的最多的还是在云南打仗的事情，
老张头似乎对云南很了解，我一说个地名，他马上能说出这个地方的人口分布、地质特色等等，聊到开心处，大有相见恨晚之感。
那一年的夏天，一次书库来了一批历史书籍，主要是明朝云南历任官员写的自传等等，足足有几百本，老张头看到这些书籍高兴地手舞足蹈，赶忙指挥我分类标签，逐本摆放，从早上一直忙到下午才忙完。
下班后我对老张头道：“张爷，今儿累了一天了，一起出去吃个烧烤，喝点啤酒消消暑”，老张头看起来兴奋劲还没过去，少见的大手一挥，笑道：“先说好，今天不醉不归啊”。
于是我俩骑了自行车跑到小吃街，寻着一家看起来干净的烧烤摊，一人要了一扎啤酒，几十个羊肉串和毛肚，一盘毛豆和一盘花生便喝了起来。
那天晚上没有风，月亮血红血红的，我和老张头坐在烧烤摊旁，一人一杯啤酒，有一句没一句的搭着闲聊，冰镇的啤酒下肚，满身的热气瞬间不见，留下来的就是清爽。
可是等酒劲上来以后，就觉得浑身燥热，我一把把身上的衬衫扯了下来，光着膀子啃着羊肉串。
老张头看我这样，不仅哈哈大笑道：“平日里看你小子挺有礼貌的，才喝了几杯就现出原形了”，我也哈哈大笑起来。
突然，老张头的笑声嘎然而止，我不禁向他望去，只见他脸色苍白，眼睛突出，脸上的肌肉抽搐着，身形摇摇晃晃。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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