说完这句话，秦意便满含期待地看着对方，试图从殷舒的脸上找到一些名为惊喜的情绪，可对方只是偏过头看了看自己，而后又转回脑袋，语气平淡地说着：“跟我有什么关系吗？”
“殷舒……”
殷舒双手搭在方向盘上：“你买了那间公寓，装修了那间公寓，跟我有什么关系？我对这件事情一点兴趣都没有，你说给我听又做什么？我不会上楼的。”
他抬手撑着下巴，双眼注视着远方，看起来一点也不在意秦意所说的话：“你下车吧，我已经把你送到了。”
“可……”秦意说，“这不是我们一点一点设计，亲手装修的家吗？”他看着殷舒，“你不回家看看吗？”
“这是我们的家啊，殷舒，你忘了吗？我们当时花费了多少时间、多少精力，就是为了……为了给我们一个家，不是吗？”
“家？”听见这话，殷舒看向秦意，反问着，“哪里才是我的家你不知道吗？这间公寓确实是花费了我很多精力，但那个时候我什么都不知道，所以才傻乎乎地为了你、为了我们之间所谓的爱情那样疯狂。你觉得如果我知道了你的初衷，知道了你的所作所为，我还会那样精心准备这间公寓吗？”
秦意没再说话，因为他知道答案。
他知道殷舒不会。
如果殷舒在那个时候就已经知道了真相，他们只会更早分手，会闹得更加难看。
车窗没能完全闭合上，秦意坐在副驾驶似乎能听见外边儿的飒飒风声，冬日的风就像是尖刺，刮得秦意浑身上下都泛着疼，那些利刺划开他的心口，冰冷刺骨的风呼呼地吹着，从心口灌进，又蔓延到了全身，疼得他忍不住颤抖着身子，就连牙齿都开始战栗。
他张了张嘴，却又被干涩的喉咙止住了话语，秦意竭力让自己冷静，用舌尖抵住牙齿，泛着铁锈味的血在嘴里翻涌。
“算了吧，秦意。”殷舒叹了口气，“我不想再和你纠缠不清，前世的事情，我们就让它过去吧。”
“不要再做无谓的事，这只会浪费你的时间。”
秦意眼眶发热，呼吸都有些沉重：“我先离开了。”打开车门，冷风猛地灌进车里，他没忍住地抖了抖身子。
太冷了，秦意想。
“回家的时候注意安全。”他看着车里的人，声音有些沙哑。
殷舒看着他，手用力地握着方向盘：“秦意，不要……”
“啪。”
车门被人用力关上，隔绝了殷舒未说出口的话，也阻断了两人的视线。
秦意低头掩盖着眼底的情绪，抬手理了理外套，而后冒着雪，头也不回地往小区里走去。
“逃避话题……”殷舒的话被隔绝在车内，除了自己，再没第二个人听见。
他看着秦意的背影，用力到发白的手倏然失力，没了秦意，殷舒不必再逞强，他渐渐放松紧绷的身子，有些无力地趴在方向盘上。
他始终做不到保持平静。
对殷舒而言，秦意就像是他心中的玫瑰，是他曾经可望而不可求的美好，也是扎到他满手是血的坚韧利器。
他觊觎过，也拥有过，但得到更多的是伤痛。
曾经的殷舒自认不凡，即使道阻且长，但他依旧咬牙坚持，原因就是相信自己能摘获这颗遥不可及的星辰。
如今那朵玫瑰自愿为他折腰，为他去掉自身的刺，殷舒也不敢再伸手触碰一分。
他已经足够冷静，明白幸运不会眷顾自己，秦意的接近或许仍然有所企图；但也同样茫然，因为他不知道在下一秒，秦意带给他的是深渊，还是美好。
殷舒不敢再冒险，也疲于和秦意纠缠。
时间一点点流逝，挡风玻璃渐渐被雪掩盖，车里的人却迟迟没有动静，他不停地胡思乱想着，直到手机声响打断了他的思绪。
“哥。”殷舒接过电话。
“在哪儿了？”那边问。
殷舒看了眼时间，才发现自己竟然在车里坐了这么久，他连忙回答着：“马上就回来了。”
游逸：“注意安全。”
“好。”说完，殷舒便挂断电话，启动了车子。
直到汽车渐渐消失，不远处的角落里，秦意才动了动僵硬的双腿。
刚才他可以说得上是落荒而逃，他不想听殷舒再说出“算了”这样的话。秦意不怕殷舒的恨，偏偏怕殷舒的“算了”。
听见殷舒那句“算了”，秦意感到一阵天旋地转，脑子一阵刺痛，就像是重锤猛敲，一下一下地打在他的太阳穴上。
他要殷舒的喜欢，要殷舒的愤怒和恨意，偏偏不要殷舒的“算了”。
哪怕两个人纠缠一辈子，也不要分道扬镳。
可偏偏走远几步，秦意又有些后悔。
他不敢再听殷舒说的那些话，又舍不得这样离开，于是只好站在角落里偷偷守着，无言地看着车里坐着的那个身影。
不知道站了多久，秦意一开始还能察觉到冷，到了后来，连冷也察觉不到了，只满心思索着车里的人在做些什么，在想些什么，有没有被他的话所影响，还是说这场谈话里，心生波澜的人只有他一个。
回想起殷舒的话，秦意喉咙发酸，心里闷得难受。
失魂落魄地回了公寓，秦意打开屋内的灯，入眼的便是熟悉的装饰。
客厅里的抱枕是他专门请人定制的，因为市面上还未出现这种款式，可秦意偏要一模一样，偏要复刻上一世的那间公寓。
往里走几步，便能看见玄关上摆着一个花瓶，瓶子里放着几束紫色郁金香。
郁金香原本是被放在客厅里的，可秦意怕自己喝了酒打碎那个花瓶——他耗了不少精力才找到一个类似的，索性就放在玄关角落里，这样他每天上下楼也能看见。
秦意不了解花，自然也不懂紫色郁金香的花语，只以为这是殷舒的一个爱好罢了，等到他明白的时候，那人早就消失不见了。
秦意一步一步地走上楼，就连脚下的地毯，也是他曾经和殷舒一同去家具城亲自挑选的那一款。
屋里的东西都是殷舒曾经喜欢的，重生一次，秦意花大力气一点一点地收集着。
好不容易，公寓里变得和以前一样了，可另一个主人却不愿意再踏入一步，甚至避如蛇蝎。
走进了卧室，秦意便停下了脚步。
他看着房间里的装潢，看着床上孤零零的枕头，又看了看床头柜上空白的相框。
还有抽屉里那枚无人问津的戒指。
房间里的一切，似乎都在提醒着秦意，他已经失去了殷舒，直至今日，他都是孤单一人。
上辈子最后的那几年，到这一世的如今。
没有那个喜欢郁金香的人。
也没有那个跟他一起拍照的人。
更没有能戴上那枚戒指的爱人。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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