我坐在一处树荫下，摘下腰间的葫芦喝了口清水，顺手给身边的驴子嘴里塞了个苹果。
重温这样风餐露宿的日子倒别有一番趣味，但不同的是，路上遇到的言论却与当年变了几番。
“这江家也太霸道不讲理了，一上来就漫天撒缚仙网，不给别人一点路走，只为了他的好外甥！”
“要不是含光君，被困住的人遇上邪祟哪里还有命在？”
另一人讥道：“那位江宗主什么时候讲过道理，啊不，对兰陵金氏还是很讲道理的，听说在岐山上却是除了哭就讲不出什么花来！”
他旁边的人赶紧扯了他一下：“你要死！”
“那位不敢对上岐山之主，我们这些小门小户可扛不住！”
后面赶上来的别家子弟三三两两，闻言吁叹道：“真不明白，世上怎么会有这样的人，用着师兄的金丹杀了师兄，还把恩人一家老小赶尽杀绝，他还有人心吗？”
先前发话的人冷笑一声：“可不就是温宗主说的那样嘛！大恩不报，杀人灭口！这他娘的太恶心下作了！”
不过也有不同的声音：“江宗主虽行事……难看了点，但对这唯一的外甥还是极好的，为了他能拔得头筹不惜天价！”
马上有人反驳：“这个金小公子，金家和江家都这样惯着他，小小年纪便这么霸道跋扈，日后若是让他接掌了兰陵金氏还不得翻天。咱们都别活了！”
我静静地听着，又仰头灌下一口水。
一名心软的女修叹道：“怎能不惯他宠他？那么点小便父母双亡。”
“师妹，话可不能这么说。父母双亡又如何，世上父母双亡的多了去了，人人都像他这般德行，那还得了！”
“而且，他父母双亡，真的跟某些见不得人的事没关系吗……”
“师弟打住！这种事可是我们能随便议论揣测的！”
说话的师弟住了嘴，却还止不住嘟哝：“这般大仇，岐山之主怎地还留着他的性命……”
有人叹道：“温宗主这是和他父亲一般念情分啊！”
也有人摇头叹息：“除恶务尽，温宗主还是太年轻心软了。”
我：……
聂宗主行事我素来放心，有人脉散布言论，把水搅浑，天长日久谁说得清。
我将脸隐在树荫下，回想起和含光君打的照面，在见礼时我自称闲情散人的一瞬，含光君的目光在我面上停留的时间略长了点。
我自信伪装还是很成功的，一袭黑衣，长发随意一束，腰悬酒壶长剑，容颜不差，总是笑容明亮。这么多年除聂怀桑外还没人查出我这个马甲的真相，但含光君嘛……
只要他不在外人面前揭穿，我并不在意。
好在他并没有看出来，很快就分道扬辘了。
山上好生热闹。
一尊野神“舞天女”已经和众多修士打了起来，混战中已有数人失魂。
我将手按在鸟灵头上感应信息，看到石窟中发生的事顿时无语，金凌于我不过路人，但蓝思追也在其中，不能置之不理。
纵身踏枝点叶赶到战场，只见众家子弟中有蓝家的少年持剑拚斗，一名身着金绣牡丹衣衫，眉心一点朱砂的俊秀少年在一群修士围绕保护下张弓搭箭，连连射中，却收效近无。
这是自然。这尊食魂天女根本不是什么妖魔鬼怪，是神！这是被几百年的香火和供奉养出来的一尊野神，拿对付煞鬼妖兽的东西对付它，等同以火扑火！
众人节节败退，我冷眼看着金凌身边的人，一个个手持武器护住他，其实尽了多少力各人心中有数。
我站在树上，还是摸出了埙，吹奏一曲。
野神虽然是神，但不是正神，没有相应的位格加持，比如自然界的风雨水火之类，就是不入流，对巫修来说是可以拘起来收服役使的。说白了，这东西就是一生成灵智的精怪，不服敢作祟就打。
埙曲沉郁深远，曲意透着远古洪荒的大气肃穆，东风飘兮神灵雨，威仪隐隐，直压制住食魂天女。
这时有人发现了：“这邪祟快不行了！大伙上啊！”
这下子众人一哄而上，想抢得头功。
我停下吹奏，无言。
蓝思追则和蓝景仪等人后退，警惕地看着行动迟滞下来的食魂天女，他们的想法是对的。
埙音才断，没了压制的食魂天女狂暴了起来。
连同金小公子在内，不少人很快挂彩带伤，不得不后撤。
我瞧了一会，见无人再敢上前，但天女发狂般追上，再度将埙凑近唇边，加大了灵力强度。
在食魂天女双手垂下那一刻，我将长剑击出，直取它的核心丹元，失了核心，天女的石躯被我一把符篆化为砂砾。
我转头问蓝思追：“伤得可重？”
话未说完，就听到一个冷厉焦急的声音：“阿凌！”
我稍稍侧头，眼角余光看到一个紫衣人满面惊怒冲来了。
啧啧，几日未见，江宗主的神情依然是刻薄傲慢。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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