欲冲上祭台的江晚吟被温氏的鬼修弟子控制住，押到场中跪下，动作手法十分娴熟。
我冷眼看着蓝启仁站起来发话：“温宗主，虽不知此举是何缘故，还请念在先江宗主对令——令尊养育一场的份上，手下留情！”
我冷冷一笑：“是何缘故？那蓝老先生就仔细听好了当年的恩怨，也好让你看清楚，当年听学，老先生怎么就没有好好教导他江晚吟什么叫天理人伦！”
温怡霍地上前一步，将她和温宁亲身经历的事情说了出来。
无论是温宁为了我爹在岐山清谈会上一言举荐之情而相救江家首徒和少宗主，还是冒着处以叛族通敌大罪收敛江枫眠夫妇遗骸送归，都是实打实的、应肝脑涂地、结草衔环以还的大恩！
台下“嗡嗡”的议论声四起，内容不外乎“原来当年的真相竟是这样！”“江小宗主为何不报恩反而恩将仇报？”“我们都错怪魏公子了！”“没想到啊没想到……”
蓝启仁也没想到当初江晚吟在金麟台上一言轻轻带过的“有恩”竟是这般再造重恩，沉默了。
我瞧着江晚吟先是涨红了脸，紧接着周围的言论使他的脸色苍白了起来。
原来你也知晓何为道德啊。
我看泽芜君欲出言，想也知道是不可辱及亡者之类的说辞，一个冷眼扫过去，刚想开口，江晚吟就疯了似的，大骂起来：“温氏灭我满门，他们救了我，我就要感激吗？他们不应为害死我全家赎罪吗？”
“还有魏无羡，我家对他恩重如山，他却要逞英雄病，背叛了江家去帮仇人，我家白白对他这么好，反而养了一条白眼狼！”
此话一出，全场静了一下，又沸腾了起来。
泽芜君看江晚吟的神情十分稀奇，像是看到什么天外奇兽；含光君的眼神冷得像冰，手已经按在剑柄上。
我反而笑了：“大恩不报，却把不属于他们负责的仇恨强加到恩人身上，但当初射日之征，江宗主可有真正直面仇人如温若寒一系的修士？”
我轻蔑地抬了抬下巴：“就连温晁温逐流都是我父为你除掉的，躲在后方坐享我父亲收复云梦的成果和战功倒是心安理得，说起你自己本身的功绩有几点可拿得出手？啊不，背后捅刀卖师兄卖亲姐杀恩人一家的老弱妇孺倒是得心应手。”
“——废物。”
我转头看着那两个骨灰坛，玩味地说：“江宗主提起江家对我父的恩义，这可真是有趣了。”
回想起阿爹的记忆，我只想当即将江枫眠和虞紫鸢挫骨扬灰！
“不知这三个月，江宗主在不夜天可感到宾至如归？”
座下一位执事长老出列道：“自江宗主到不夜天，我温氏按宗主的吩咐，当年云梦江氏待魏公子如亲儿子一般，所以参照当年江家待魏公子的方式招待江宗主：衣食住宿皆是上等，但每日江宗主行错一步，便以紫电鞭打，罚跪祠堂；江宗主若不满意，便当其面数落其父母种种不是，若有反驳惩处加倍。然我家宗主细心体贴，每每亲手熬制江大小姐拿手的莲藕排骨汤送上，如先江宗主和江大小姐所言，吾等所为皆无恶意，有口无心之为，万勿放在心上。”
执事长老说完，含笑道：“魏公子在江家过了七八年此般待如亲子的生涯，我温氏竭力模仿，务必让江宗主在不夜天这三个月如在自家父母膝下之时。”
满场寂静。
大约是被我的骚操作惊住了吧。毕竟世家阴私什么的，世家圈里谁不知道谁，区别只在于捂得够不够严实。
这还不够。我轻冷一笑：“本座的祖父母是怎么死的？可有人知晓？”
顿时下面的议论声更多了起来。
然而我没有实证，纵有怀疑，但很多事情隔了多年之后已经不好查了，不过没关系，以仙家百家听风是雨乱嚼舌根的秉性，加上我现在的地位武力，一点似是而非的话语都可以发酵扩大、添油加醋，假的也会成真的，而我要的就是这个效果。
“先祖父母都是当时有名的散修名士，怎么一桩除祟就让他们折在了离云梦没多远的夷陵？”
“江枫眠居然不知道自家地盘上闹邪祟的事？故人战死在家门附近要过了许久才知晓？”
“一个根本走不出夷陵那个小地方的幼童，堂堂一宗之主要花五年的时间才能找到？”
“而且一个照面就能认出一个长期流浪蓬头垢面的九岁孩童是故人之子？”
“骗骗不懂事的小孩子吧！”
我的话给仙门百家修士的言论泼了一勺油，含光君的神情则愈发冷冽了，我视若无睹。
“你胡说！”
江晚吟挣扎了起来，他恨声道：“若不是阿爹收留了他，他岂会那般风光！”
“风光？”我淡淡地说：“不错，以我父的心性，那怕失去金丹被扔下乱葬岗，他也能从地狱爬出来成为鬼道祖师，而你——”
“你想过没有？如果抱山散人真的隐居在夷陵，当年我父在失去父母之后，为什么在夷陵流浪数年无人可依？”
江晚吟不可置信的神情我懒得看，纵早为阿爹的选择和牺牲不值，再提起来，仍觉得心寒。
含光君突然出席，他慢慢地道：“魏婴失去了金丹？”
我与他对视着，他执着地直视着我，要一个答案。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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