银色的铁鸟。
少年站在航站楼里，被玻璃之外的景象吸引着，繁忙的机场，飞机起飞又降落，人潮匆匆涌入，或者各奔东西。
他不知道自己在这面窗前站了多久。
阔别十年的故乡，变成了什么样子？
少年拉着一个行李箱，随着人流走向地铁站。江城已经通上地铁了啊…… 少年以为只有京城那样的大城市才会有地铁的。
二号线是粉红色的，少年喜欢用颜色来区分线路。二号线很长，从城北开到城南，这是全国第一条穿越长江的地铁。
少年没有想要过江的意思。这就像是一个突如其来的想法，他在过江的前一站下了车。
回到地面。熙熙攘攘的十字街头，少年被人潮挤得不知所措。
这座城市以少年难以想象的速度迅猛发展着。这里早就不是他熟悉的那个故乡了。
少年矗立在人流中央，失声痛哭。
海关大楼响起钟声。少年心想，再往前走一点，就能看见长江了。
正是晴朗又温和的时候，江滩公园的游客还是那样多。
涛声依旧，芦苇摇曳。
往东走吧，顺着江流。隐隐的雾霭中看见一座桥，江城市第二长江大桥。少年像是找到了目标，朝那座桥走去。就像是这座城市对这条河流的依恋。
小时候，母亲也带他这样走过一次，也是这样一个秋天，江边也有芦苇。
就算是整个下午都沿着江滩奔跑吧……
到桥下已是黄昏时分。
少年走上了桥。
在江城长大的，见过了这么大的江，再看别的河，都是小溪流了。
江面这样宽，仿佛一辈子也走不到桥的那一头。
夕阳坠向江面，泛起涟漪。
少年在桥中央驻足，向西边的天空看去。
夕阳真美。
——
陈默感到一阵焦虑，连忙去拨秋北岭的电话，关机了。
太阳渐渐西斜，陈默总有种不好的预感，仿佛会有什么东西……随着太阳一起落入地平线。
陈默在回忆里不断搜索着，是……
长江二桥！
秋北岭那个傻子！他妈的！他该不会要去跳桥吧！
——
秋北岭站在桥中央，望着西边的天空。这个曾经他站过的地方，这个似曾相识的黄昏。
自由？什么是自由呢？
秋北岭想不明白。
不明白自己经历的一切究竟有什么前因后果，也不明白自己的每一个选择有什么前因后果。也许不需要原因，就顺其自然吧，就像江流中的孤舟。
是我，都怪我。
张贺毁掉了陈默一次，我又毁掉了他一次。
他不会原谅我的。
——
跑，拼命奔跑。陈默几近疯狂。
路况不允许他开车前往，他只能跑。
虽然陈默的身体素质尚且过关，但对于他来说，这个距离还是太长了。但没有办法。陈默这一次终于选择了相信直觉，他必须去确认一趟。
也许桥上没有站着任何人，车还是车，江还是江，夕阳也还是夕阳。也许秋北岭真的如他所说去了另一座城市，只是陈默自己胡思乱想罢了。也许他只是在给自己找一个借口。他明白的，就像放不下吴璟那样，他放不下秋北岭。
可是城市太大了，一个路口接一个路口，大桥永远可望而不可即。
也许再过两个路口就到了吧……是的……还有一个……最后一个路口。
陈默来到大桥之下，不顾一切，沿着人行道跑了上去。也许是大病初愈的缘故，陈默感到缺氧和眩晕，视线开始有些模糊。他看见前面好像站着一个人，就站在桥的正中央，他不知道是不是自己的幻觉。
有风吹来，吹起他的黑长发，还有黑袍子，像黑色的翅膀。
陈默看清楚了。
是秋北岭。
真的是他。
“秋北岭！”
秋北岭听见了陈默的声音，好像在喊他的名字。没等他转过头去看，就被跑过来的人一把拥入怀中。
陈默不止地喘着气，说不出话来。
秋北岭靠在陈默怀中，仍有些不知所措，轻轻抚摸他的后背：“你……怎么……来了……”
陈默把他抱得更紧了些，依旧大口喘着气。
秋北岭：“累坏你了吧……对不起。”
“别走……”陈默艰难地吐出一句话。
秋北岭：“为什么找我……为什么找到这里……”
陈默没有说话，呼吸尚未平复。
秋北岭：“我想明白了……我们的宿命。我和他们都一样……肖振、李老师、吴先生……还有我母亲……我们都一样，一辈子只是画画，为了谋生，像卖掉骨肉一样卖掉自己的作品。我觉得，很可耻。
“……我们都是麦田上的乌鸦，永远飞不出画框。”
陈默胸口起伏，断断续续地说着：“怎么……突然……说这些……”
秋北岭：“没什么。有感而发罢了。”
陈默：“北岭……不管怎么样，跟我回家吧。你不是不缺钱吗……实在不行，大不了你不卖画了，我养你，好不好。”
回家。
我有一个家了？
秋北岭嗤笑：“你那点工资自己都养不活……”
陈默苦笑着：“北岭……我们不给别人添麻烦好不好？你知不知道江城有专门的水警，得负责打捞江面的尸体……泡水的尸体……至少我挺不喜欢的，也没人喜欢。
“为什么要选择河流呢……为什么选择这一条河流呢。
“北岭，我是个法医，我知道的死法很多，能不能帮你选个不这么痛苦的……至少是体面又安详的。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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