楼客苦不堪言,心说你要是往手脚掷那我就受了哄你开心算了,你往太阳穴来?不躲才有鬼:“上主,臣有事禀!”
商止新只当没听见,运风和她缠斗起来。楼客就更惨了,不仅不敢动手甚至要思考一下自己能不能躲,没半晌半条命都去了,商止新还一脚冲着她的手腕去。
可右手再伤那是真的怕废了,她只好全力向外侧闪身,却眼尖见原来商止新的腿、自己的手腕、身后兵器架上的红缨枪正在一线。
也就是说,她躲开不伤,商止新就会伤。
——若是命没了,那就不是伤不伤的问题了。她差点一口气没上来,一股子憋屈把手放回去了。
好在商止新脚尖一挑,踢飞了木架踩在她手腕上落地,好歹让她避免了两边被捅个对穿的结局。
楼客见状,立刻识眼色地翻身而起,干干脆脆磕头,终于学会了什么叫没皮没脸,示弱道:“上主,您再动臣,臣真的会死的。”
“威胁孤?”商止新这才停下。
“不敢,”楼客虽然满身狼狈,语气还算平静:“毕竟能生不如死地活着,是上主赐臣的后半生。”
“那么你就这么死了不更轻松?”
“是的。”楼客毫不迟疑地接道:“可臣要做上主希望的事情,为此哪怕是挣扎求生也在所不惜。”
这句话太假,偏楼客说得丝毫不带谄媚,又笃定又认真。说完,她跪坐到商止新身边去,在袖摆处净了手,温和地催动内力给她揉起脑袋。楼客观察敏锐,看她之前忽然赶走人,大约也是因为头疼。
言语和行动的双重贴心哄得商止新那叫龙颜大悦:“一冬不见,会做事了。还是杜爱卿会教人。”
楼客一噎。
其实她虽然觉得见商止新难受,至少也是那种血淋淋畅快地难受,不似放任自己一个人的时候那种茫然的窒息感,剧痛干脆,能把她从家族的负压之中捞出来。
可商止新一提丞相,她忽然就从调动智商为了性命斗智斗勇的鲜活中失落下来:“是,丞相教导得好。”
“上主,您召臣战事完便归,臣回来了,并未败兵。请您赐口谕,让臣接回族人。”
商止新听完道:“原来未败吗?你上次回来重伤,竟打胜仗了?”
“幸不辱使命。”
商止新把一串钥匙圈在指头上转圈圈,问:“爱卿,你说在你心里楼家重要,还是孤重要?”
……
-楼姐姐,若我和楼家一齐掉进水里,你救哪个?-可是姣姣儿,楼家是宗族,怎么掉进水里?-你只说,你救哪个嘛。-……我不知道。
……
楼客脑子里轰一下,不知所措道:“自然是上主。”
商止新道:“那可好,爱卿再留下陪孤说会话,到午时三刻便好。”
楼客满脸僵硬。
“好不好?”商止新恶劣地笑:“爱卿可说了孤重要,现在改了主意,叫欺君。”
楼客的表情在那鬼魂催命一样的“好不好”之中惶恐,听了后半句“欺君”二字,却忽然被下了咒似的呆了,喉咙里的声音不属于自己一样,迸出一个“好”来。
——商止新说出的时间是个催命的时间,是她想出来折磨人的鬼方法。
楼客在边塞驻军,最怕的事情就是败绩:别人是不想败,她是不敢。因为楼家一直有人在殿上“做客”,她若败,做客的人就“生病死了”。
加上了这样的压力,战争沉重到她不敢想象。她偶尔在战场眺望帝都,很迷茫地想,有人能永远不战败吗?她这么厮杀下去,还有几年好活?她死了呢?楼家又如何?
一切都没有定论,而这些肩上的责任让她必须强拖半死的身体挣扎。然而不挣扎时无望、挣扎时无望、就是死去她也无望。
……
但商止新却不是问的一个公平的问题,她比对的东西根本不同。商止新是在问:孤的“好心情”更重要,还是你楼家的“性命”重要?
这不该比的……可谁叫她又提起“欺君”,“欺骗”二字是楼客的痛穴。
很久以前瑾姣问她这个问题,她说她不知道,瑾姣还很开心。她说“不知道”就是最好的答案,因为无论是“救她”放弃担当,还是“救楼家”放弃她,她都不喜欢。她要的只是犹豫,代表重视的犹豫。
她当时哪里知道遇见她之前楼客就已经做出了选择。
……
报应不爽,如果宗亲的死是属于她的压迫,她打算认了——就算她楼客狼心狗肺好了,她身上的血债不差一星半点。
……
商止新当然不是真的想要和她聊天,她根本不说话,只兴致勃勃地在演武场竖起三炷细香:等香燃尽了,时间也就到了,那司狱的人结局可见。
楼客干涩着眼睛直视一点一点的落香,商止新就支着脑袋看她,感叹人类的挣扎无论何时都让她那么饶有兴致。
……
最后一支香到三分之一,商止新却说:“好了,你去吧。”
楼客怔然。
她愉快道:“时间不多,爱卿要是能在这时间里到司狱,那便是你叔父命不该绝,要是不行就算了,孤听个血花响。”
楼客瞬间明白了:以她的身体素质,三分之一柱香到不到的可能是对半开的,是一场赌博。功败垂成的懊悔她最喜欢,侥幸成功也对她没影响——她最爱看人在绝望里挣扎。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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