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真的吗？”裘春霞抬手想搭在柯帆的肩上，被柯帆躲了过去。她若无其事地收了回去，又说道：“没关系的柯帆，就算是我们班的同学，老师也不会偏袒，你不要害怕，大胆说出来。”
教室里的声音大了些，明显夹着笑声。柯帆好似没有听见，不再说话。
裘春霞仿佛妥协了，她走回讲台，郑重地说：“不管班级或者学校遇到霸凌行为，都要向老师说，老师是不会害你的。如果真的有什么，私下和老师讲也可以。”
她暗示性地看了一眼柯帆的方向，继续道：“行了放学吧，大家路上注意安全。”
柯帆始终低着头。张渚偷偷看了他一眼，挪动椅子悄咪咪走了。
教室里走得差不多了，柯帆趴在桌子上埋着头，好半天都没有动作。约莫有十几分钟，值班老师过来敲门：“赶紧走了啊，锁门关窗，灯关掉。”他抬起头，漠然地关灯锁门，一步步离开。
校园里短短二十分钟已经不剩几个人，路灯昏黄，大门已经合上一半，值班大爷不耐烦地催促，压着嗓子吼。柯帆拢了拢衣服，低着头把下巴缩进领口，缓缓呼出一口气。
再抬头，他竟然在转弯处看见了李文修。
柯帆当即垂下眼，贴着另一边的墙加快了脚步。李文修诧异地拉住他，问：“你跑什么？”
柯帆抿着嘴不说话，只是被拽住的那只手臂在暗暗较劲。
李文修强行把他按住，哭笑不得：“我哪儿得罪你了？”
“多管闲事。”柯帆垂着头，小声嘟囔，几乎从牙缝里挤了出来。
李文修错愕，下意识松了些劲儿，柯帆趁机抽出手，甩开了他。
“是你告诉裘千尺的。”柯帆没头没脑来了这么一句，闷头往前走。
“你管什么闲事儿啊。”柯帆抬起头，借着昏暗的灯光，能看见他眼眶通红，一瞬间，李文修怔住了。
他不远不近地缀在柯帆身后，边走边想。前面的人一下子停住了，回头冲他吼：“我要去你家住一晚上。”
“好。”
李文修把外套脱了挂在衣架上，转头问坐在沙发上的柯帆：“你今天怎么回事？”
柯帆不说话，一口一口抿着水，神都像飞了一样，垂着眼睛看不出表情。
李文修走过去坐在他身边，问：“是你们班主任？”
柯帆没点头也没摇头，专心致志喝水。
“是我和裘老师说的，她误会你翘课，我找她说明情况。”
柯帆终于有了反应。他眨了眨眼，把悬在睫毛上的一滴眼泪挤了下来，若无其事地拿手背抹掉，嘟囔道：“谁被校园霸凌了。”
李文修一瞬无语。这种事情老师瞎掺和只会恶化，他不难猜到裘春霞做了什么，就因为猜到才越发觉得愤怒。
“裘老师说什么了？”
“有什么，让收到校园霸凌的同学积极主动找她说明情况，她会查明。”柯帆抬头看了眼半开的窗户，不满道：“有点冷。”
李文修走过去关上，又把空调打开。
“是我冲动了。我以为当了那么多年老师，对这种情况应该驾轻就熟，能处理得很好。”他给空了的杯子续了杯水，揉揉阵阵发痛的额角，呼了口气。
“你以后放学在教室等我，我和你一起走。”
柯帆没说好也没说不好，好半晌他突然问：“我睡哪？”
李文修犹豫了会儿，说：“你睡卧室，我睡沙发。”
“矫情。”柯帆起身去了卧室，过一会儿探头出来，眼神乱飘：“老师，你也睡卧室呗，两个大男人有什么好分的。”
李文修掐灭了烟，说：“我等一会儿再睡。”
柯帆没再管他，留了一条门缝，自顾自睡去了。
李文修站在阳台上，任由冷风胡乱流窜。好一会儿他打了个电话，响了一分钟那边才有人接。
“喂？文修？”
“哥。”李文修有些犹豫，另一只手不自觉转着打火机。
“我想问一下……”
——
这边李季修刚挂了电话，一转身就看见他爸妈站在身后担忧地望着他。他顿了顿，收起手机，无奈喊：“妈。”
“二修怎么了呀？”江季文上前两步握住他的手臂，急急问道：“是不是在那边受了欺负了？”
李卓善无奈地拉住她，劝道：“季文，文修都多大了，能有什么人欺负他，你不要太担心。”
“去了那么久，也不知道给我打个电话，多让人担心啊。”江季文装模作样地抹了抹眼泪，转身扑在李卓善身上，对方安慰地拍了拍。
李季修无奈地看着他妈，叹了一口气：“文修一星期给你打一次电话还不够啊？”
“哪里够了？都是我让他打才肯打，要不然一年都不一定有几个。”
“他给你打电话干嘛？”江季文回过神，开始问最初的问题。
李季修犹豫了一下，还是和盘托出。
没想到江季文一听就急了，气冲冲道：“还有这种老师？这孩子也太可怜了，你让二修好好照顾人家啊。”
“妈，文修有分寸，您就别担心了。”
“我得打个电话让他们校长管管，老师当成这样不是害人家孩子吗。”江季文当即决定，就要拿出手机打电话。
李卓善拦住她，说：“你这不是给文修树敌么，那老师教那么多年书，你一打电话她突然走了，文修又和她吵过，难保别人想不到。”
他揽着江季文坐下，一边冲大儿子使眼色一边劝慰：“你放心吧，文修大了，能处理好自己的事，那孩子你也不用担心，文修肯定会解决的。”
江季文这才冷静下来，只不过后来还是打了校长的电话明里暗里敲打了一番。
——
柯帆一大早醒来，睁眼就是男人的胸膛。他迷蒙了会儿，才慢吞吞地揉了揉眼睛，坐起来打了个哈欠。李文修被吵醒，首先下了床去洗漱。转头出来却又发现柯帆再次倒下，被子蒙住头一动不动。
他看了眼时间没去叫他，走进了厨房。
柯帆再醒，就见李文修捧着本书坐在床边，闻言说了一句：“吃饭了。”
他睡不醒似的打了个哈欠，挠挠头先去了卫生间。李文修放下书，出了卧室。
柯帆换好校服走到餐桌旁，对着一桌子的面包牛奶撇了撇嘴。他坐下来抓了片面包片就起身，李文修问他：“去哪？”
他叼着面包片含混不清地说：“我要喝水。”
“别叼着东西瞎走，地板脏了你来扫。”柯帆闻言瞪了他一眼，还是把咬了一口的面包片放在了盘子里。
李文修端起牛奶喝了一口，奇怪道：“有牛奶还喝什么水？”
柯帆重新坐回餐桌，说：“我讨厌喝牛奶。”他把牛奶往李文修那边推了推：“又腻又腥。”
李文修了然：“怪不得长不高。”
柯帆气鼓鼓地抬起头，塞了一大口面包含混不清地咕哝。李文修难得笑了笑，眼睛弯了起来，让柯帆有一瞬间的怔愣。
他低下头，悄悄红了耳朵。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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