就在此时，姜善垂眸向前一步，仰起头不咸不淡地说宣布一句：“行善积德乃我烈山部子民赎罪之本分。”
少司命冷笑着嘲讽姜善：“大祭司当真是铁面无私啊，一句话把她两百多年的努力抹消了不说，还亲自去翻流月城时候的旧账！谁不知道姑冼先生是前七杀祭司瞳制作的活傀儡，是沈夜一党的余孽？而你们姜氏先后在沈夜和她手下苟延残喘，直到最近这一百年你上任后才再度兴盛。不抓住机会把前人赶走，星罗城怎么好姓姜？”
“凤仪！”罗誉警告地唤了一声。姜善皱着眉对少司命解释：“请少司命明鉴——姜善虽姓姜，然而姜善于外族人而言首先是烈山部人，其次才是姜氏子弟。若为了执掌星罗城便陷姑冼前辈于不义，无异于饮鸩止渴。”
“今日之骆丰，同几十年前之任无双，二人皆因魔藤而死，二人之死皆与姑冼前辈或多或少有所联系。若此二人犯下恶行背后都有姑冼前辈谋划，她已在星罗城和念衣行经营二百余年，冠月木自二十五年前示警至今，时至今日仍未应验，一旦灾劫爆发，烈山部何去何从？下界又将如何？姜善生于星罗城长于星罗城，是姜氏子弟、烈山族民，更是下界人。”
姜善这番话说得众人都微微点头，而少司命不为所动，但她缓和了一点语气，继续道：“我知道我说话难听——我们南疆人心里想什么嘴里就说什么，有恩必报有仇必还。当初邪剑一役，姑冼先生殚精竭虑制出堙兽之毒的解药和化解邪剑浊气损伤之法，救了补天岭及南疆民众数万人。补天岭既然受了姑冼先生这么多恩惠，在没有最直接的证据前，我们相信姑冼先生无辜。”她转头看向欧阳少恭，声音又变得冰冷严厉：“也请欧阳长老想一想我为什么要请您坐在这儿，想一想，当初是谁力排众议牵头作保，在念衣行建立之初就允许‘名声在外’的青玉坛参与交易。”
闻言欧阳少恭讪笑着向众人，尤其是向我一拱手，无奈坐回原位。
这时，那位拿着钓竿的老人笑道：“阮百将不是已解读过冠月木示警了吗？她既不愿赶赴星罗城与会，可有话转托？”
乐眺点头，他走到中央，对罗誉，也是对在坐的诸人宣布道：“阮百将托在下转告诸位，二十五年前冠月木所示警之灾祸出于东海，与这位顾前辈无关，她愿以露草及墨者身份作保。”
少司命道：“东海？那更不可能是姑冼先生了，这二十五年来她可从未去过东海！这点大祭司和星罗城的人可以作证吧？”
姜善略微转身看向后方的十二，十二点点头，姜善道：“不错。”
而不巧我刚从东海回来……我拿下捂额头的手，一抬眼帘，乐眺幽幽地看着我。我知道我必须得说话了：“……那是因为我有一位同伴要出海去祖洲寻找仙草。叶海可以作证。”
谁知乐眺眉头跳动，而罗誉和姜善对视了一眼。
“怎么了？”我有些心慌。
“叶团长已失踪旬日有余。”乐眺道。
叶海也失踪了？！等下……阳庚是这几天才突然失踪的，叶海失踪得比他早得多，而璃月和童老板也就是老衰在初五、也就是大概十几天前去了江都就再也没了信，叶海会不会和他们在一起？想到这点我心情平复了下来，继续抛证据：“出海途中因为意外，我曾落入过东海绮珊礁的龙绡宫寻求帮助。龙女绮罗大人赐予我一枚印记，托我为西海龙王带话。”我伸出手展示印记。
那位拿钓竿的老人起身，凑到我手前打量了一番，捋了捋胡子点头起身道：“是四海龙族的印记不假，这位顾姑娘……”
“可这不能说明什么，”一个沙哑而有气无力的女声打断了他，“西海龙王化名‘楚随风’，多年来一直行走于中原。到底是龙女专程托她给西海龙王带口信才回到陆上，还是她要回到到陆上、所以龙女才托她带口信？她到底是为了什么才回来、回来以后自己一个人来到静水湖同阮百将见面？这之后阮百将就下定论冠月木示警同她无关？何况……既然是附身，她彼时是顾小鱼，此时是展榕，这也并非不可能，且谁知她是真附身还是装附身？”
然而这番话让我的心顿时又揪成了一团，我立时转身，看向出声的花洛城。
花洛城？！她怎么可以这么说？！当初是她亲自托我找烛龙之鳞，亲口说过我不是展榕！！
“花小公子此言在下无法认同，”欧阳少恭又一次为我辩解道，“先前为寻回玉横碎片，小鱼三番五次舍生取义，种种善行怎可抹消？”
花洛城带着那副病容，面无表情地继续说：“知人知面不知心。如果她助丹芷长老寻回碎片为虚，实则意图夺走玉横，短期内假作自己是仁人义士，也不过是以小利换大利罢了——陵越道长不也说过，她对玉横似乎有所感应？”
陵越没有直接回答是或否，而是从侧面说道：“我之所见，更多可能是顾姑娘最后窥破了洛云平的幻术，所以才能知晓他的去向，现在想来更像是巧合；而另一猜测来源于骆丰下属的供述，这些人说话反复无常，不可尽信。”
花洛城挑起一边眉毛，露出了和那次她对我说“谁说我们回不去了”时一样的诡异的笑容：“玉横上的邪法不是还未祛除么？既然这样，让丹芷长老将玉横带来一试不就清楚了？”
“——不用了！！”
我又一次觉得，谢衣真的很厉害。我只不过是偃甲，却能像真正的人一样紧张、心慌、失落，精准地感觉到自己因为各种期待都落空而遍体生寒。
“不用试了，我确实能感应到玉横，但我从来就没想过要得到它。”
“你知道我为什么要出海，你，和璃月，你们比谁都清楚。”
“你现在不是想知道我为什么突然回来吗？”
我盯着花洛城，咬着牙，一字一字地说：
“因为我想帮艾姐和她的朋友们回家。”
我转过身，深吸一口气，对在场的所有人宣布：
“我确实被展榕附了身。我回静水湖是为了寻找真相，因为巧合才遇见了阿阮，而我和她只是说了一些当初和谢衣在一起的一些旧事，根本没有任何串通和图谋。”
“我是三百多年前谢衣造的，以铸魂石为心冥思盒为神，以展榕魂魄为动力的偃甲。”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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