王助理挂了明绯羽的电话，心里大致有了个方向。
明绯羽特地给他打电话，肯定不是因为什么墨镜的牌子、款式。
他在这个圈子里十多年，也看遍了娱乐圈里的世态炎凉。他跟着姜导，大家都尊称他一声王老师，各个都热情又贴心。可同样还是这波人，面对其他没有姓名的人时，那叫一个冷漠无情。
扒高踩低可是这些人的传统绝学。
程平刚留下来的时候，他就跟姜导提过，应该跟剧组里的各位介绍一下他，起码告诉大家他是个演员。
但姜导少年成名，不懂这些人情冷暖，大手一挥，说：“不用，我下部戏的男主角是要保密的。”
好在，姜导时时把程平带在身边，工作人员们看出他的地位不一般，没有哪个不开眼的去欺压他。
但在曾初浩这个当红流量的眼里，程平就算是个有点背景的杂工，也是他可以任意为难的对象。
王助理找来工作人员，打听了曾初浩和程平之间发生了什么。刚刚发生的新鲜瓜，立刻就送到了王助理的嘴边。
王助理听完摇了摇头，又思忖了片刻，给明绯羽回了电话，说：“明总，事情我问清楚了，是两个年轻人之间起了点小冲突。听说他们自己已经解决了，没事儿，你不用担心。”
明绯羽：“哎，我们程平人实诚，就是不太会办事儿。麻烦王老师您看他点，有什么他做得不对的地方，您多提点提点。”
“不敢不敢。”王助理说，“不过，我会尽我所能照看程平的。”
挂了电话，王助理收到一笔转账，金额不小。
王助理点了收款。
一个是靠资方塞进来的、仗势欺人的流量，一个是姜导下部戏的男主角、朴实真诚的孩子，王助理心里的天平本来就是歪的。
-
傍晚时分。
剧组架起了布景和设备，准备拍一场夕阳下的戏份，此时正在等待日落。
姜导：“初浩，来，我们先来排演一遍。这个镜头很简单，就是你从阶梯上往下走。但这个镜头要表达的情绪很强烈，是失神的、落魄的、心灰意冷的，你要走出那种悲凉的感觉来。”
曾初浩点点头，乖巧地说：“好的。”但其实他不是很明白，背影要怎么走出悲凉的感觉。
他走到布景台阶前，凝眉蹙睫地往下走。走到底，听见背后的姜导喊：“咔。”
曾初浩从没想过自己能一条过，小跑回来，聆听姜导的教诲。
姜导对演员非常耐心和善：“初浩啊，你的背挺得太直了。你体会一下那种失落的心情，感觉好像是被全世界抛弃了。这种情况下，你是没有那个精神来抬头挺胸的。”
曾初浩恍然大悟，以为自己掌握了诀窍：“我明白了。”
他跑到台阶前，又试了一次。
“咔。”姜导说，“初浩，我说不要抬头挺胸，也不意味着你要佝偻着身体。你毕竟还是个二十多岁的青年。”
“哦。”曾初浩应下来，但他不明白姜导在说什么。
一会儿说他背挺得太直不对，一会儿说他佝偻着身体也不对，那到底是要怎样！
姜导看他迷茫的神色，知道他还是不理解，仔细解释：“失魂落魄，意味着你的意识沉浸在情绪里，对肢体的掌控减少了，所以会呈现出‘散’的特点。你刚刚，虽然身体佝偻着，但是是僵硬地佝偻，更像是一个老年人，因为身体原因造成的弯腰驼背。这里面是有区别的，你明白了吗？”
曾初浩咬咬嘴唇，说：“我再试一遍。”
这一回，导演没有喊咔，但他冲曾初浩招手，让他回来看看自己的回放。
监视器里，一个青年颤颤巍巍地走下了台阶。
按照曾初浩以前拍偶像剧的标准，这样就可以了。只要加上夕阳背景，配上哀伤的音乐，就能体现出情绪来。
但姜导明显不这么觉得。
“哎。”姜导轻轻叹了口气。
曾初浩紧张地屏住了呼吸。说实话，他真的很怕姜导，他很珍惜这次机会，但他的经验太少了。
他知道自己达不到姜导的要求，就愈加在意姜导对他的评价。
“你别紧张，紧张了就更拍不出来了。”姜导安抚他，“这样吧，我来给你演示一遍。”
曾初浩小鸡啄米式地点头：“好！”
姜导自己走到了台阶上，刚往下下了一个台阶，他就停住了。
姜导走回监视器前，看了看刚刚那两秒钟的戏，又看了看自己的啤酒肚，笑了起来，说：“不对。我这个身形是走不出青年那种感觉的。我一步迈下去，身上的肉都要抖三抖。”
姜导一笑，气氛轻松了不少，曾初浩也跟着笑了起来。
姜导四处看了看，对着曾初浩的后方，笑着说：“程平，你和初浩的体型差不多，你来走走看。”
曾初浩的笑容瞬间凝固了。
他僵硬地转头，用眼神威慑程平。那目光分明在说：你要是敢答应，你就死定了。
但程平的目光直接越过了他，对他身后的姜导点了点头，说：“好。”
程平脱掉身上的大衣，穿着一件单薄的黑色毛衫，走上了布景的台阶。
姜导将曾初浩拉到了监视器前，说：“你注意看。”
曾初浩的眼神却不在监视器上。
他目送程平走向了台阶，用舌头抵住自己的后槽牙，盯着远处程平的背影，心想：他一个未成年的打杂，能演什么戏？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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