安妮塔昏迷了很久，醒来时身体发软，后颈还生生的疼。她从床上坐起来，环顾四周，砖墙铁门，没有窗户，空气里满是地下特有的潮湿和土腥味。她叫出自己的替身，幽灵女孩半蜷在她对面，露出漂亮的脖颈，面罩掀开，脸上是茫然。
“我睡了多久？”
“很长一段时间。”她轻声说，又问道，“你还好吗？迪奥人呢？”
“迪奥。”安妮塔一愣，这个名字像个开关，啪地打开，无数纷飞的记忆袭来。她想起那个晚上，彼时她还在迪奥二楼的房间里，香草冰把他半押半送带进来，垂首出去了。迪奥塞上书签，合上书，抬头看她，脸上神色不明。
“哥哥...”安妮塔怯怯道。
迪奥掸掸灰，拍了拍旁边的位置，“过来。”
“我…”安妮塔有些犹豫。因为瞒骗香草冰，偷偷打电话给乔斯达他们，还把城堡地址一股脑说了出去，虽然说她是有道理，但在迪奥面前，在迪奥那双如寒冰的瞳孔里，她感到不安和心虚。“我在这就好。”
迪奥缄默着，忽然拿起书书重重朝地上一掼，“嘭”地一声巨响，吓了安妮塔一跳。他从躺椅上站起来，走到安妮塔面前，凝视着安妮塔的脸庞，手掌轻轻拂过她的头发，食指挑起一缕她的金发，攥在手心里。“你在害怕吗？”他的声音很低，似乎疲惫至极。
安妮塔下意识想说不，但迪奥死死盯着她，让她喉头一紧，一时竟然说不出话。只能默默别过头。她听到迪奥叹息了一声，自己忽然心头一跳，莫名有些酸，于是右手轻轻拉住了他左手手腕。
迪奥反手握紧她。她的手小小一团，正好被大手包住，软软捏在手心里。俩人以一种似沉默，似僵持，更无话可说的姿势和态度，在房间里对峙了许久。屋子里静悄悄一片，二人手紧紧交叠在一起，她的手暖和了他的冰冷，迪奥垂下眼眸。
安妮塔讨厌这样尴尬的氛围，于是她想了想，飞快道，“哥哥，今天这么晚了，不如我先回房，不打扰你——”
“安妮塔。”迪奥一把拽住她。
“什么？”安妮塔诧异的回过头。忽然感觉额头轻飘飘的，有什么东西落了下来。迪奥的唇轻轻印在她眉间，冰凉的如同秋日凉雨，顺着她的鼻梁滑下，吻过她的面庞，最后印在她的唇瓣上。
安妮塔呼吸窒了一瞬。还能感受到他打在自己皮肤上冰冷的呼吸。
但这个吻和以往不一样，是浅尝辄止，点到为止的吻。迪奥轻飘飘落了下来，蜻蜓点水一下又一下烙在她的唇上，俩人呼吸落在一处，安妮塔抬眸，看到迪奥近乎野兽般的猩红竖瞳。她缓缓抱住迪奥，抓紧他后背衣服团在一起。迪奥没说话，但吻和呼吸里满满都是试探，反复磨蹭，像一个寻找糖果的孩子。
“你不生我的气？”安妮塔小声问道。
“…安妮塔。”迪奥没有正面回答，“和你见面之后，我一直反复在想一个问题。”
“什么？”
“到底哪里出了问题。为什么我们无论做什么，都回不到从前，回不到过去在一起的感觉呢？”迪奥自问自答，“我说的话，我做的事，你的表情，你的回答，所有的一切都不同了。然后我想明白了，一定是因为你不拥有我们过去一起的记忆。所以一开始，我认为你并不是那一个安妮塔——并不是我的那一个安妮塔。”
安妮塔怔怔望着他，欲言又止。迪奥沉浸在自己的思绪里，不给她机会，面上出神，身体却两只手按在她肩膀上，生生将她****坐下。
“所以我要杀了你。因为我迪奥怎么可以被一个冒牌货欺骗呢？特别是每当你用那种温柔的眼神冲我笑，歪头冲我眨眼时，和过去一幕幕那么相似时...我就越看越生气，每每在心里发誓：一定要杀了你，拧断你的脖子，抽干你的血，用你的人皮做椅子…但是，你在最后一刻想起来了。”
“哥哥？”安妮塔试图拉他的手，但迪奥充耳不闻。
“你开口的前一刻，看到你的眼神，我就知道你想起来了。你冷冷的喊我迪奥，我在想安妮塔一定生气了，真是麻烦，我该怎么哄她呢。”迪奥的眸子黑夜里亮到骇然，眸里有什么东西缓缓升腾起来，慢慢聚集在一起，如海上滚滚乌云。
“太好了…我不用亲自动手了。我当时居然有一丝庆幸，所以只要我按过去来，保持着过去的状态，一定会回到正轨，你百依百顺，冲我安静的点头。而我每晚会给你讲一个睡前故事，你总是拉着我的手才能入睡。”
“可是…不对啊，还是不对啊。”迪奥摇头，离安妮塔越凑越近，安妮塔甚至能在他眼睛里看到自己惶然的模样。迪奥的右手圈住她，牢牢握住她的脖子，左手钳制住她的手腕，“你知道吗？当你心不在这里时，眼里是看不见我的，无论我做什么。因为你看到了更多的人，想的更多，就不会把目光落在单独一个人身上。”
“哥哥，我没有…”安妮塔想要争取一下。
迪奥摇着头，手轻轻按在她的唇瓣上。“你以为我在怪你吗？不，我不会怪你。因为贪婪是人的本性，没有人能违抗自己的天性。而且我也知道，无论如何，你最后一定会留在我迪奥的身边。”迪奥顿了顿，“不过，我也深刻的明白，当俩个人本质相差太多，彼此是无法沟通的。你会试图和一只猩猩聊哲学吗？”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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