我想起一部分。”安妮塔没在这方面深究，只是从床上坐起来，和迪奥面对面，两人在昏暗的房间里四目相对。
“如果我一直没想起来，你会真的杀了我吗？”安妮塔问道。
迪奥脸上似笑非笑，背对着月光，带着虚幻的暖意和迷朦，“是真的。”他煞有介事的点点头，不以为意，“如果你没想起我，我会真的杀了你。”
安妮塔表情淡淡，看不出喜怒。在听到迪奥的这句话后，也只是僵住一刹，然后摸着脖子上的红痕，站了起来，居高临下。在她身后，幽灵女孩缓缓浮现身影，面色不善。她的指尖颤了颤，狂蟒般的藤蔓疯了般冲了出来，涌进房间。
迪奥没有生气，只是有些迷惑，“你想和我打架？你生气了吗？”
安妮塔抿起嘴，不说话。只是植物蔓延的更加肆意妄为，比电钻坚硬的根脉扎根墙壁，眨眼的功夫，地板天花板噼里啪啦作响，宛如雷声大作，裂缝张开大口。城堡整个摇晃了一下，沙砾和尘土簌簌落下。
“你是真的想打架？”迪奥观察着安妮塔的脸色，“你真的生气了。”
藤蔓破空声宛如厉鬼尖叫，一声叠一声，朝迪奥飞去。漫无边际的杂草漫过迪奥脚下，抱住他的双腿，爬山虎借力向上爬，死死缠住迪奥。
“你打不过我的。”他摇头。
话音未落，他俯**，粗暴的扯断了脚下的杂草和藤蔓。他连替身都没召唤，这是他肉体本身的能力，只是微微用力，植物就被连根一节节拔起，青白色的在他指间晃荡。他看了一眼，啧了一声，直接扔开。
一根杂草也许不成气候，但是一堆，成百上千的植物，他们坚不可摧。它们的根系早已细细密密杂叠在一起，像一张蜘蛛的大网，彼此依附。可即便如此，迪奥依旧轻描淡写的撕裂了它们。
“你生气是因为我要杀了你吗？”迪奥没有生气，眸中只有满满的兴趣盎然。他缓缓靠近安妮塔，一只手还插在裤子口袋里。
安妮塔冷淡道，“我是你的妹妹。”
“可是之前的那个人不是我的妹妹。”迪奥靠的很近，表情温柔到有些刻意，“我只要那一个安妮塔，记得我一切的安妮塔，你明白吗。”
他试探着，慢慢握住她的手腕。见安妮塔没有反应，他大胆了很多，另一只手轻轻摸上了她的脸，女孩的肌肤柔软细腻，带着正常人类的温热。迪奥已经很久没有像人类一样，去接触拥抱另一个人类了，这种感觉让他新鲜又怀念。
“不要生气了。”
安妮塔垂下眼脸，感受到他指腹的冰冷，带着粗糙的茧子，来回摩挲了几下，让她觉得痒痒的，好像小猫在抓，但又有些不安，于是下意识退了半步。声色冷冷，“别碰我。”
“好好好。”迪奥觉得自己一辈子都没这么耐心过，只是放下手，问道，“你想起多少？”
“刚刚进入乔斯达家的时候…”安妮塔低低道，“父亲他死了...”
“那个时候啊。”迪奥感叹，但一点多余的情绪都没有。
“这个先不说。”安妮塔说，她默了默，仿佛在思考如何组织语言，踌躇半晌，抬起眼睛盯着他，开口，“我这一路上，从乔斯达先生口中听到很多关于你的事情。”
“所以？”迪奥挑眉。
“你是真的杀了那些女人，派追兵追杀我们，给人种植肉芽操纵他们人生，以及…”
“是真的。”迪奥打断她的话，神色坦荡，“如果你想知道的是这些，那我告诉你，这些都是真的。”
看着安妮塔渐渐难看的脸色，迪奥的手再次向下，抚摸着她脖子上的伤口，摩挲了几下。冰冷的鼻息擦过她的耳垂，他用肢体语言安抚她，“安妮塔，这没有你想象的那么恐怖。”
“在我看来是的。”安妮塔反驳道。
“不不不。”他摇头，一边弯下腰，和她平视，凝视着她的眼眸，面上竟然是满满的笑意，“有些事是你不得不去做。如果你不做，你就会被人踩在脚底下，一辈子翻不了身，你懂我的意思吗？”
“我可不知道给花京院种植肉芽是一件不得不去做的事情！”安妮塔呛道。
“你还记得父亲的事吗？”迪奥没有正面回答，“那天晚上吗，我很晚才到家，屋内没有一丝光。我推开门，你站在窗户旁，告诉我，父亲被你杀死了。你一直在哭，而我向现在一样，摸着你的头发，告诉你别害怕，因为这不是你的错。你只是使用自己的力量，克服了恐惧，做了一件正确的事情。”
“…这是不一样的。”安妮塔脑子乱糟糟，记忆的片段浮现。
“是一样的。本质都是一样的，为了自己的目的去使用力量。”迪奥说，“那天晚上我安慰你，让你先睡下，你不肯，我说我要去处理父亲的尸体，让他看起来像个意外。你知道那天晚上我是怎么度过的吗？在冰冷的深夜里，扛着男人的尸体，在森林里漫无目的搜寻，寻找一个合适的地点和借口。即使累的气喘吁吁也不可以停下。”
“安妮塔，你知道当时的我在想些什么吗？”他慢慢偎过去，两人气息叠在一处，“不，我并不生气。因为我知道这些都是为了你，所以我并不埋怨。”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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