月光晦暗，竹影萧瑟。
冰凉的空气穿透回廊进入屋内，吹灭了烛火，只弥一缕青烟。
实在不是什么好征兆。
桌前的男人将卷轴合上，轻声唤道：“大天狗。”
空气被划破的声音凭空响起，呼啸声由远及近，一抹白色的身影转瞬来到男人身边。
“黑晴明大人，有何吩咐。”
月光下，大妖淡金的发色越发柔和。
黑晴明看着这赏心悦目的颜色，心情也不由自主地好上许多，冲那大妖招招手，“过来。”
大天狗顺从地向前移动几步，再次停住。
黑晴明觉得不够，点了点桌子，“到我身边来。”
大天狗对男人的话感到无措，他眼里的大人一直是可望而不可即的，之前从来没有对他露出亲近的意思，现在这样突然的一句话，让他有些不知道该怎么办了。
但是，“服从”是大妖一直铭记于心的守则，于是小心地收起宽大的翅膀，不想让锋利的羽毛划伤男人，做完这件事后，才慢慢地走到他的身侧。
黑晴明微微抬起头，欣赏起大妖在月光下愈显清冷的容颜。
今日的月光明明不甚皎洁，却将大妖衬得更有韵味，夹杂着一种说不清的靡丽之感，实在是……恨不得让人将其关进精心打造的屋子，珍藏起来。
这样漂亮的妖怪，被他一手打磨成厉害的杀器。可，不仅仅是外表耀眼，就连力量也是如此惹人赞叹。
犹记得那双白皙的双手第一次沾满鲜血的模样，大妖回过头，拘谨地看着自己，清澈的眼睛里只有内疚与羞愧，说着“抱歉大人，我会尽快清理干净的。”
何等的诱人。
可惜后来，很难看到大妖那种柔软的表情了。
黑晴明叹了口气，不轻不重，却敲在大天狗心上。
他连忙问：“黑晴明大人，您是在为明天而担忧吗？”
今夜之后，就是与白晴明一行人决战的日子。两个“晴明”之间已经发展到了容不下彼此的地步，八岐大蛇将京都一步步逼入绝境，再过一段时间，这座华丽的城池或许就能成为它的所有物。
大天狗不觉得黑晴明会输给白晴明。在他看来，黑晴明大人远比白晴明更有实力，他富有野心，深不可测，用妖怪的思想去衡量的话，也十分适合当一名领袖。只是有很多妖怪被白晴明虚假的表面欺骗了，才没能发现黑晴明大人的优秀之处。
黑晴明大人值得追随，大天狗一直确信着。
“不……”黑晴明摇摇头，手中的折扇一下一下击打着手心，“我只是在想，等赢得胜利后，应该将京都改造成什么样子。”
大天狗答道：“大人的决定都是最好的。”
“你啊……”黑晴明低声笑起来，拍了拍自己的腿，“来，坐下。”
大天狗一时间难以相信自己听到了何等荒谬的命令，“……什、什么？”
黑晴明双目含着笑意，耐心地重复了一遍。
大天狗紧张地跪坐到黑晴明的脚边，他没有听从这道命令，即使违抗受到惩罚也在所不惜。
要与黑晴明大人有亲密的肢体接触……这太逾越了！
黑晴明皱起眉头，对大天狗的违背感到不满，不过这种不满只持续了片刻，望着大妖浅色的发丝，黑晴明想，这样勉强可以吧。
他伸出手，覆在大天狗的头顶。头发的触感果然好极了，柔软顺滑，穿梭其中，还能感受到大妖身体散发的温度。
“黑晴明大人……？”在那只手碰到自己头顶的一瞬间，大天狗就紧绷起身体来，茫然又谨慎。他悄悄抬起头，发现男人并没有因为自己违抗命令而发怒，这才放下心来。
黑晴明没有回应大天狗，只是自顾自地享受着。
当他的手落在大妖白皙柔软的脸上时，门口传来匆匆的脚步声。
随着一阵令人瑟缩的寒气，门被粗鲁地推开。
“黑晴明大人，那些从阴界裂缝诞生出来的妖怪都已经准备好了，随时能够听从您的指挥，他们——”
冰雪一样干净的声音戛然而止，仿佛看到了什么不可思议的场景，这道声音的主人垂首敛目，银白的发丝冰霜更重，“抱歉，打扰了。”
说罢，转身就要离去。
“雪女。”黑晴明叫住了她，“回来，继续说。”
“是，黑晴明大人。”雪女转回身来，走到离黑晴明大约三米远的位置，接着刚才的话说下去。
“他们要求黑晴明大人能在决战之后将阴界缝隙完全打开，让京都成为阴界妖怪的栖身之地……”雪女将自己所知道的内容完整地讲述给黑晴明，她端正地站在黑晴明正对的方向，视线却一直粘在大天狗身上。
平日高高在上的大妖怪此刻正跪在地面上，微低着头，翅膀也用力收束着，显得有些可怜。他不敢看向这边，努力将自己的身体缩在桌子后面。
啊……看上去有些狼狈啊，难道又惹怒黑晴明大人了吗？正被惩罚着，却被自己撞见了，肯定觉得很丢脸吧？
雪女沉寂无神的眸子眨了几下，面无表情地感慨。
“哦？真是贪心啊。”黑晴明站起来，将扇子重新拿到手中，表情看不出喜怒，语气却已经冷了几度。
雪女低头，等着男人的答复。
“告诉他们，我答应这个条件。”
听到这话，不仅是大天狗，就连雪女也惊讶地抬起头，“您确定吗？”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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