一张木质书桌刚好可容四人，周舒过去坐在了陈茶的对面，陈茶只看了一眼便继续做自己的题目。
路盛星推着李乐然，将他扶着坐在周舒的旁边，李乐然一脸嫌弃地往外挪了挪，好像旁边是个可怕的传染源。周舒则不动声色地往里蹭了蹭，脸上没有多少表情。李乐然察觉到后，心里冒火，恨不能重新坐到轮椅上去。真的坐回去又搞得太重视一样，于是，他挨着长椅的边缘伸直了腿，当作身边没这个人。
手机触屏打字被他特意设置了声音，碰一下便像一个泡泡被戳破在耳边，李乐然平时就喜欢捣鼓这个。
他给路盛星发短信：“你怎么把他叫过来了？”
路盛星裤兜里的手机振动了一下，他拿出来看了看，回复了一句：“你不是想让他来吗？”
李乐然一脸惊诧，打字的速度渐快：“哇，我哪有？你什么时候眼神这么差了？”
路盛星没有看他，只回道：“他不是你朋友吗？”
“你见过哪个朋友见面招呼也不打的？”
周舒终于给了他一眼。李乐然握着手机微微倾斜了点，心里“突”的一下打了个颤，这感觉就像背后说人坏话刚好被人听到一样，挺虚的。
他调整心情，慢悠悠地瞥过去，尽可能地将自己的眼神变得冷漠，就像周舒之前对他那样。
周舒不知道也不关心他在想什么，只觉得他打字的声音很打扰人。对方眼里略带高傲的询问之意被周舒自动忽略，他提醒道：“麻烦不要弄出声音。”
李乐然转着手机的动作一顿，正欲反驳，就见周舒将凉凉的眼神收了回去，刚要出口的话就这么吞了回去。妈的，这太憋屈了，一拳头打在软棉花上的憋屈。
李乐然把手机扔到一边，看之前抱来的一堆漫画书。他一页一页翻得很快，热血打怪的情节本是他最爱的题材，可今天不知为何，一点也看不进去。书是翻动了，内容却像被一堵无形的墙隔在脑袋外面。
安静的环境里好像只剩下旁边三人落笔的声音。
路盛星将草稿纸推到陈茶面前，用笔点了点上头的算式，他算了几遍得出了三个不同的答案，应该是哪一步走了弯路。再自己横冲直撞太费时间，此刻最好的解决办法便是找人一同算一次。
陈茶放下自己的物理作业，将路盛星的题目拿过来看了看，又去看他草稿本上的算式。他算了一遍结果就出来了，和路盛星其中的一个答案一样。
李乐然听着陈茶轻声给路盛星讲题，只觉头大，什么一个x两个x一个y两个y，什么抛物线双曲线，什么定点定直线离心率……简直比大早上的雾气还让人朦胧迷糊。
他握着漫画书，听的是天书。
余光瞥见周舒也在听，他借着看漫画掩饰，微微歪了书和身子，扩大了余光的范围。
周舒脸上的表情更清楚了，眉头微微皱着，仿佛在思考什么。他面前的一张模拟试卷还只做了选择题和填空题，一些题的计算过程就写在题目周围的空白之处，整张试卷满满都是他的字，凌乱中自有一股整齐。
……
一桌四个人就有三个全校前十，李乐然突然觉得自己被冒犯到了，大家都不是活在同一个世界的人。他动了动那颗尘封已久的学习之心，发现它就像条砧板上被开膛破肚的鱼，不安分地蹦跶两下，然后归于沉寂。图书馆这种鬼地方，谁还来谁就是孙子。
算了吧。李乐然看着漫画书想。
直到出了图书馆，李乐然才觉得自己活了过来，浑身舒展，心情像天气一般晴。
他乐得不用费力，让路盛星推着他，一路惹来路人各种注视的眼光。那眼神无非在为他年纪轻轻断了腿而可惜……总之，挺让人无语的。
四人刚要过马路便亮了红灯，路盛星拉住一个要往前面冲的小孩，便放开了李乐然的轮椅。
小孩被拉住了，周舒却脚步未停，甚至还有加快的趋势，他大跨了两步，开始跑动。
车喇叭响起，轮胎摩擦在地面上发出急促而又刺耳的声音，叫人心上一惊。
“操。”李乐然在这样的声音中骂了一句脏话。身体快于脑子，用那条完好的腿撑在地上站了起来。另一条腿因为打了石膏，直直地伸着，一点都不方便动作，李乐然一站起来就发现了。
他跳着左脚，一步跳的大概是女孩子正常走路的两步远，由于这样太费劲，那条伤了的腿他也偶尔踩在了地上，蓄力供他下一次单脚跳。
“喂！”李乐然跳上斑马线，朝着周舒的背影大喊，“你他妈疯了吗，往车流里冲，知不知道下一秒就要被撞成烂泥了啊！”
车流被两个不守交通规则的少年切断，引来了司机乘客们的不满，车喇叭一片，在这街上十分吵闹。有的人甚至降下了车窗，探出脑袋骂得大声，像要借此发泄掉生活中遇到的诸多不痛快。
李乐然腿上拖着石膏，回头恶狠狠地看了中年司机一眼。
“你看什么看，瞎了眼睛啊，另一条腿还要不要了……”
司机的声音在他的耳边渐小，车流又重新动了起来。隔着一条马路的路盛星和陈茶见两人平安无事，悬起的一颗心落了回去。
周舒停在一家超市的门口，往四周看了看，像在找什么东西。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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