是周四。
天气明明已经很冷了，但偏偏还下着雨，天色阴沉，冷风“呼——呼——”地穿过树上光秃秃枝桠，显得落寞萧条，连带着人的心情都变得压抑起来。
顾宜然坐出租车来到医院，刚下车就正好撞见迎面打来的风，他狠狠地打了哆嗦，把自己全部缩回那一身厚厚的装备中。
“这鬼天气，这妖风，冷死老子了！”
他想要尽快跑到室内去躲风避雨，但是脚上的扭伤还没好，只好放慢脚步，一路上冷得不住颤抖，到了大厅内才终于缓了口气。
此时口袋处突然传来震动感，顾宜然动作笨拙地拿出手机，定睛一看，是牧九的来电。
自从上次的摔伤他送自己回家后，这还是这些天来他们第一次联系。
顾宜然目光一滞，顿了两秒后，划下接听键
“到医院了吗？”牧九温声问道。
“嗯，我刚到。”顾宜然无意识地握紧手机，感觉心跳声在耳边渐渐清晰起来。
“下午我有一个会议，下班时间可能会迟一点，今天外面风很大，不要去医院门口等，结束咨询后直接去找我的办公室，就在三楼走廊尽头的倒数第六个房间，门口有我的名字标示，在那里等一会儿，到时候我来接你，可以吗？”
他的办公室？他平日里工作的地方……
顾宜然有些兴奋，正想开口回答说“好”，但话到嘴边，又深深卡回了喉咙里。
“那个我，我今天有点事，自己先回去就成了。”他的思绪瞬间杂糅成一团，短时间内整理不清楚，干脆直接选择躲避。
“事情很急吗？你脚伤没好，一个人回去不太方便。”那头传来牧九依旧温雅的询问。
“嗯——”顾宜然随口瞎诌了一个理由：“我上一届的几个学生放假了，说要约我聚餐，等会儿直接打车去那边就行了。”
牧九沉默了一小会儿，道：“那好，路上小心一点，记得少喝点酒，有事的话就给我打电话。”
“好的好的，你放心。”
电话挂断，留下顾宜然一个人沉默深思。
“喜欢”这种感情太微妙了，他还不敢去碰。
喜悦里掺杂着慌张，兴奋里裹挟着犹豫，好奇里混杂着恐惧。
他经历过一次失败的尝试，留下的伤口至今仍在隐隐作痛。
他并没有失去继续喜欢一个人的勇气，但是在那次翻天覆地的折腾之后，剩下的热情和果断也已经变得微乎其微了，还不足以让他再一次奋不顾身地飞奔前去。
而且他也不愿意让自己这些模模糊糊的个人情感对牧九造成困扰。
他是那么好那么温柔的一个人，如果自己没有十足的把握，如果恰好他也没有办法接受一个同性，那就不该去打扰他。
比爱一个人更重要的，是尊重一个人啊。
现在的状态就已经很好了。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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顾宜然坐在柔软的沙发上，他心不在焉，不知道是今天第几次出神。
“顾先生，顾先生？”夏矜医生见他眼睛聚焦于某处，眼神空洞迷茫，小声地提醒了两句。
“啊？”顾宜然瞬间回过神来，“不好意思，我刚刚走神了。”
夏矜医生微微笑了笑，眼角起了一层淡淡的细纹，她道：“没事，是最近工作累了吗？我看你精神不大好。”
顾宜然摇头：“这倒不是，最近学生都放假了，我没什么工作。”
“那样的话，是不是有什么其他心事？”
“心事算不上吧，就是，就是——”顾宜然的声音渐渐淡下来，不知如何描述自己的问题，心里混乱成一片。
对面的夏矜医生还在耐心地等他的回答，顾宜然在脑子里百转千回，思虑良久，他突然换了一个话题。
“夏医生，如果你因为冲动在一件事情上吃了苦头，伤的头破血流。过了很久，突然又有相似的机会出现在眼前，你会不会再去尝试一次呢？”
夏矜医生认真听完了他的询问，她抿抿嘴，思考了一会儿，道：“说实话，我并不确定。”
“我虽然是一名心理医生，但我也不是圣人，我也会有自己的心里缺陷。恐惧和逃避是一个人的天性，如果某件事真的对我伤害很大，我这一生都不想再碰它，那我为什么要强迫自己呢？”
她淡淡地笑着，继续补充道：“人活这一生，不管是安于现状还是追逐拼搏，都是为了自己能安心舒意，不是吗？”
“这样吗？”顾宜然细细品味着她的话，眼睛里有一些动摇。
“不过，这只是我个人的选择，但是你不一样。”夏矜医生靠近他，道：“我如果选择逃避，是因为比起重新面对，显然是我自己的感受更为重要一些。但是你来找我，不正意味着你的选择和我相反吗？”
“嗯？”顾宜然睁大眼睛看向她，有些不解。
“正因为你想要摆脱回忆给你带来的阴影，你想要回家，回归正常人的生活，所以你才抗争地这么痛苦艰难，也正因如此，你才会找到我寻求帮助。”
顾宜然沉默几秒，然后点点头，道：“好像是这样啊……”
“所以，我的主要任务就是帮助你尽量减小过去经历的影响，让你能够回到不受其他牵绊、任意追逐的阶段。”夏矜医生温柔地笑着，缓缓道来。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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