顾子亦哪也没去，只是蹲在附近的桥边吐着烟。
三个月，三个月能做啥。
与人相熟又被迫分开，多残酷的现实。
这个点的车流和人都很少，只有零零稀稀的车辆开过。人基本没有。无聊的他随手发了条信息就将手机屏幕摁灭。细长的手指玩弄着杂草打发时间，睫毛垂在眼角遮住了难得流露出来的落寞眼神。
这夜很平静，顾子亦想。
在他沉浸于自己的忧愁世界时，徐明帆已经在他身后站了好一会了。见顾子亦一动不动的背影他也不敢弄出太大动静。只能蹑手蹑脚地走过去。
当顾子亦进入他的视线，他只看到顾子亦闭目不知在思考什么。
顾子亦被一声响指拉回现实。
“哥你今天很文艺啊，在河边思考人生呢。”
顾子亦往嘴里灌了一口酒，“我家老头子要把我送到国外学习。”
“学什么。”
“设计。”
脚边的酒瓶突然跌倒，顾子亦在口袋里抓着手机的指节泛白，嘴角也没了平时调皮的角度。平平的，看上去很颓废。
徐明帆弯身将躺在草坪上的酒瓶弄正，他心里有些猜想。但他不知道该如何将这个话匣子打开。于是只能先沉默着。
过了许久，徐明帆才调整好自己的情绪开口。
“那不挺好，都不用高考了。”
“也是。”
徐明帆见他还是那副愁眉不展的样子，不忍开口道：“哎别愁啦，又不是国外就断网了。不还能聊吗。”
顾子亦瞬间醍醐灌顶。
对哦，是哦。又不是不能聊。我在愁啥呢。
可是何明这个人会上网吗，试试呗。
他点开一个名为“高二A班作业”的微信群，平时这个群是用来假期提交作业情况的，何明不可能不在，终于在最底部看到何明的微信。
择日不如撞日，就现在！
灵活的手指噼里啪啦就发了好友申请。经过这些天的接触肯定会同意吧。
可他和徐明帆扯了一个多小时后再看微信消息界面还是一片空白不免呆了呆。
是信号不好没发出去吗。
也可能，在写作业？
嗯对，好学生一般都是如此。
于是他舒了一口气，自个乐了半天突然被徐明帆用力一拍。
“草！你干嘛啊。”
“哥，我叫了你好半天了。”
顾子亦闻言抽了抽嘴角，自知理亏没再计较。用鼻音代替言语以示不满。
“为啥突然送你去国外啊，之前不说的好好的吗。不惹事混个毕业，之后随便上个大学再混个毕业。接着在公司空占一个位置领工资。”为了证实自己都猜测，徐明帆将疑问甩了出来。接着就看到顾子亦投过来的眼神，又补充道，“当然我们独立的顾子亦把最后一项回绝了。”
令徐明帆意外的是，顾子亦没有正面回答，他抛出了另一个很深奥的话题。
“哎你说，这人怎么突然就没了呢。”
话题跨度太大，徐明帆手里的酒瓶不稳地晃了晃。答案好像离自己猜想的接近了些。
“人本来就是突然就没得啊，哥。”
“没有人走之前会对你说，哎我走了啊。”
“这都是电视剧里的情节。”
“就好比，我奶奶。她前一秒还高高兴兴的给我做饼。她后一秒就没了。很突然，很突然。突然到我前一秒还在跟她吹牛呢，后一秒就没人听了。你说吓不吓人。”
顾子亦见自己不经意的一个问题又勾起了徐明帆的伤心事，印象中徐明帆和奶奶关系很好，以前还拽着自己一起吃饭。是个很热情的老太太，虽然仅仅见过一次面。但当时听到这个消息的时候还是哽住了。现在也一样。毕竟这话题总是带着沉重的气息，令人不悦。
徐明帆回完坚持不懈的问道，“咋了哥。”
顾子亦眼皮往下沉了沉，最后抬头看了眼夜空，“陆茗，走了。”
原先还有零星的车辆开过发出点声音，此刻周围突然寂静，没有嘈杂的声音打扰他们交谈。
“……好突然。”
明明是徐明帆拼死拼活问出来的答案，可他最终死憋才憋出来三个字。脑子里的词汇量滚过来滚过去也没滚出个名堂。气的他恨不得把自己脑子切开来看看里面到底装了啥。他抓住了几个零碎的记忆片段又问道，“和你家那老头有关系吗。”
“就算有我现在能拿着刀去砍他吗。”
“我已经决定了，等我从国外回来，我要好好钻透这个设计部。就不信查不出来。”
少年人总是冲动，不经思考说了一通。也许是说累了，他叹了口气，伸手拍了边上人的肩膀。
“走吧。”
何明夜半惊醒是常有的事，他拿着手机刷了下发现有个好友申请。头像是本人很好看的背影图。昵称是一个横杠。
他没有多虑就点了同意，随手扫了眼对方朋友圈。发现他在十分钟前发了条朋友圈。
“夜来非：怎么看待毫无预兆的突然离开。”
没有配图。
何明想再刷新一下，发现这条朋友圈已经没有了。他确认自己是清醒的状态，没有在做梦。于是得出一个结论：对方删掉了。
——：没睡呢。
何明敲了敲背顺便喝了杯凉水。
明：醒了。
——：过几天会有人来维修家具啥的，要我来撑场子吗。
何明刚从边上的架子抽出一本习题册要开始做，看到这句笑出了声。
明：修家具撑什么场子。
——：你看着好欺负啊。
明：……行。
——：好嘞，学霸早点睡。
最终何明也没说出在心里酝酿了好久的句子。顾子亦也没有开口问自己。
大概是还没熟到那个地步吧。
何明突然想到了自己母亲，她离开的很突然，突然到一封遗书都没有。就那样死在刚放学回家盼着开饭的男孩面前。
那时候何明很愤怒，他不能理解母亲这样做的理由。
但后来他渐渐懂了，这是属于他母亲的旅程。无聊那个男人，历经坠入爱河、每日争吵、被人抛弃后、死缠烂打、心灰意冷后，他母亲已经将这趟旅程走到终点了。所以提前告别了。
他不该怪她，也不能怪她。
毕竟她已经在给自己最好的东西了。
他想，不管什么方式的离开。都是完成了属于自己的路程，完美的与世界告别。把生命演绎的足够鲜活，也算没来这世上白走一遭。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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