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汤见过陛下。”
“张君不必拘礼。”
刘彻本来准备直接和张汤说巫蛊的事的, 没想到对方竟然在半路碰见了回来的梓芙, 看着小丫头脸上的疲色, 刘彻便改了主意：“天色不早了，先用膳吧。”
因为梓芙的习惯, 这上林苑中都是使用高脚家具的；又因为平常一起用餐的除了卫家人之外便只有刘彻一个，所以也没那么多讲究，梓芙直接就和刘彻坐到了一起。
张汤目瞪口呆地看着梓芙一屁股坐在了刘彻的旁边，而陛下不仅没有生气, 反而格外顺手地把一旁的筷子递给了她，一看就是做过无数次的那种。
张汤：“……”总觉得有哪里不对。
坐下的刘彻看到呆立在一旁的张汤，干脆也开了口：“张君也一起坐吧。”
猝然听到这么一句，张汤简直受宠若惊, 要知道以他目前的官职，宫中赐宴之类的场合压根连入场的资格都没有，更不用说是和陛下同席吃饭了。今日之事，对他来说完全是莫大的荣幸。
“谢陛下。”张汤揖首。
看着这君臣两人有继续客套下去的趋势，梓芙不得不出声打断了他们：“好了，快坐吧，再耗下去菜都凉了。”她在外面跑了一天，现在都快要饿死了。
看到梓芙可怜兮兮的眼神, 刘彻忍不住失笑：“用膳吧。”
张汤自小家教极严, 讲究食不言寝不语, 刘彻原本也是如此, 只是卫家人吃饭时喜欢在餐桌上说一些家常的闲话, 慢慢的刘彻也被带的参与到了其中。反正在座的都是自家人，也没什么人会闲得没事去向那些迂腐的老夫子打小报告。相反，刘彻很喜欢餐桌上这种亲近闲适的感觉。
就像此刻，看着旁边的梓芙脸上的疲色，刘彻有些心疼地开口：“每天跑来跑去这么辛苦，不然义诊的事你干脆交给李大夫他们算了。”
小丫头对颠来颠去的道路情况有多厌恶，刘彻对此再是清楚不过。如今看着对方每天都要乘着马车跑一整天，每次回来都浑身酸痛，刘彻格外心疼。义诊的事虽然关系到振华书院的名声，可小丫头也犯不着如此拼命吧！
谁知道梓芙在听完他的话之后却坚决摇了摇头：“不行！之前酒液的事已经是我莽撞了，之后类似的错误我绝不能再犯。”
之前梓芙在去平原县之前曾要求医学院内的所有人在替病人处理伤口之前必须先用酒液消毒，她却忘了如今大汉的酒和后世酒精含量极高的白酒不同，不仅酒液混浊，度数也极低，因为发酵不完全，里面甚至含有大量的糖。
用这种酒液擦洗伤口，不仅起不到消毒的作用，甚至还极易造成感染加重伤势，是个完完全全的昏招。
幸好李大夫他们都是负责任的医生，在实践之前先在一些受伤的小动物身上用了，这才免了许多病人惨遭毒手。
弄清楚事情缘由的梓芙一面下定决心要把后世的蒸馏白酒搞出来，一面在大汉四处考察，努力弄清楚现在的一切，免得自己之后再犯这种想当然的低端错误。
看到梓芙脸上的坚持，知晓她是一旦下定决心八匹马也拉不回来的倔脾气，刘彻干脆不再劝她，只是提醒道：“那你也注意身体，别太操劳了。”
这种事刘彻帮不上什么忙，只能靠梓芙自己。
“放心吧，我心里有数。”梓芙对刘彻笑得灿烂。
“……”
猝不及防被秀了一脸的张汤虽然还不知道什么叫单身狗的忧伤，可他依然觉得，现场孤零零的自己莫名可怜。
不知道自己无意中伤害了一只大龄单身狗的刘彻环视一圈，看到不远处的甲鱼汤不错，干脆伸手替梓芙盛了一碗：“这个汤味道不错，你尝尝。”
看着两人一个敢盛，一个竟然真的敢伸手去接，因为主管诉讼所以知道很多奇奇怪怪东西的张汤不得不硬着头皮开口：“陛下，臣曾听医工们提起过，甲鱼之类的食物有活血化瘀之效，怕是不太适合孕妇服用。”
刘彻刚听时还一头雾水，等到反应过来之后他端着汤碗的手瞬间僵在了原地，片刻之后刘彻假装不经意地把碗放下，强忍着尴尬轻咳了一声：“既然这样，那就换个东西吧，这个枣糕我看就不错，不错……”
梓芙：“……”她都替刘彻尴尬。
若不是这个孩子实在意义重大，张汤也不想生生打断陛下献殷勤，为了缓解眼前的尴尬，他连忙硬着头皮转移话题：“早就听闻高脚家具近来在长安城内很是受欢迎，没想到今日汤有幸体验一回，确实是心思灵巧，方便舒适。”
被夸了的梓芙感兴趣地开口：“怎么，张御史没有为自己家置办一套吗？”自己搞出高脚家具已经有一段时间了，连未央宫中都有许多处换成了高脚家具，怎么张汤今日还是有幸体验？
听到梓芙的问话，张汤的脸上微微带上了一些窘迫：“实不相瞒，实在是汤家贫，无力购置。”
听到这里梓芙才想起来，《汉书》记载，几十年后张汤被朱买臣诬陷处死的时候，派去抄家的人也不过只在他家抄到了五百金而已。
五百金虽然听起来不少，可是张汤死时位列三公多年，说是权势滔天也不为过，家产却只有可怜的五百金，这五百金还是历年刘彻赏赐积攒下来的，可以说是十分贫穷清廉了。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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