那妖精抬起了头，污凝的头发下是一张清秀柔和的脸，她看向我，这时我才发现，她有一双特别的眼睛。
“你又不是我，怎么知道他有什么好。”那女妖看着那个男子，慢慢道。
彼时我并不知道有一句话叫做情人眼里出西施，也不懂得当一个人喜欢另一个人，哪怕是缺点，也全盘接受得理所当然。
我只知道，那女妖唇边淡淡的微笑让我觉得很刺眼。
“大胆小妖！吃本道一剑！”那个被我打飞的道士持剑冲了过来，心头的怒火让我想也没想的就转头两手的袖带飞舞，钢柔中带着不可忽视的力道，我狠狠地抽上那道士的脸，看着他口吐鲜血地倒在一边。另外四个道士迅速的围了上来，我见他们道行低微，一跺脚便用妖力将他们震开。
我屈指一弹，向那个女妖弹射了一道清洁的小法术。看着倒在四处的臭道士和臭男人，心中瞬时动了杀机。
我觉得凡间的臭男人真是个祸害，臭道士倒是在其次，首先解决的应该是这个让妖精蒙羞的臭男人。我手腕微动，白色的袖带瞬间射向那个臭男人。
我想把他绞死，狠狠地！
没有想到架子上的女妖发出一声惨叫，竟然挣脱了穿透肩膀的钨铁钉，飞身向我攻来。
我收回袖带回身与她对了一掌。对方的妖力竟然格外的浅薄，丝丝缕缕几乎没有。
于是我便看着她被我一掌打落到了地上，滚到了那男子的跟前，喷了一口黑血出来。
我觉得很生气：“他要杀你，你居然还要救他？！”
那女妖颤颤巍巍地抬起头，显然已经快要力竭了：“就算他要杀我，我也不能看他死在我眼前。”
我更生气了看着穿过她肩头的钨铁钉道：“你明明能逃的，为什么不逃？！”
那女妖抬起头，苍白的嘴唇浅浅地溢出一丝笑容，她看向那个男子，未曾说话，眼底是深深的眷恋。
我觉得眼前的画面很刺眼，心底说不清是酸还是怒，不知名的情感让我的眼睛微微发胀，我很长时间没有这样难受过了。
经此一事，我也明白情爱之事对于妖精来说，是最毒的毒药。这药最狠毒的地方，不是毒死人不偿命，而是让中了此毒的妖精即便是死了也无怨无悔，含笑步黄泉。
身后有人叹息了一声，师父越过我走到那只女妖的跟前，轻轻地抬起她的下巴看她，话里带着悲凉：“原来跟华筝换了这双眼睛的……是你。”
最后的两个字又深又沉，像是感叹，又像是惋惜。
那女妖的嘴唇青白透明，她看向师父，半晌才道：“没想到在这里碰到故人。”
“你值得吗？”师父看向一旁吓呆了的凡间男子。
那女妖未曾回答，看了我一眼，反问师父：“你值得吗？”
两人打哑谜似的话让我听不懂。
那女妖又道：“情爱之事，如人饮水冷暖自知。”
“他这世已有妻子儿女，家庭美满，你就忍心破坏让他伤心难过？”师父低低劝她，那女妖眼里的泪几乎就止不住：“我没办法，就算有了这双眼睛，我也找了他二十九年！二十九年啊！我没日没夜的四处找，就怕他早已娶妻生子，没有想到还是晚了。我不能等下辈子，下辈子就不止二十九年了！”
师父叹了一声：“强扭的瓜不甜，再下去也只是两败俱伤，何不放手？你若是愿意，我就帮你问问归岛岛主，看他下辈子投胎何处。”
那女妖骤然抬头，那双轮回之眼溢满了激动。
师父救下了那只女妖，我们看着她在青云中远去，而经过了这一件事，我们也不方便再呆下去。客栈那边的后院一声大马的嘶鸣。大马扇着翅膀从客栈的后院腾飞而起，一路踏着白云得得得地跑到了我们的跟前。
周围的凡人早已看呆，见大马迈着蹄子踏云而来不禁纷纷跪拜。
我跟师父骑在大马的身上远去，一路上，我的心情并不平静。
那只女妖的轮回眼我也曾经听师父说过。
那双眼睛，原本是华筝大妖的。
因为那双眼睛不用通过地府就能看到前世之魂，所以有不少痴情的妖精来寻华筝大妖帮忙。后来不知因何，一些凡人，鬼魔，甚至是仙人，也通过各种渠道找上门来。
最后华筝大妖不耐烦了，就放出话，只要谁肯用一身道行来换，他就愿意把眼睛给谁。没有想到的是，真用一身道行去换的，竟然是万妖林里道行一流的绿锦。
师父说，与凡人相恋的妖精最是倒霉，因为凡人只有短短的一辈子，甚至没有一百年，就算再倾心相恋，只要走过了奈何桥就忘得一干二净。只留下寿命漫长的妖精，痴痴守着那段感情。
而凡人还能开开心心地寻找下一春，并且全心投入。
听完师父的话，我默默地想，那绿锦与凡人的第一世一定十分恩爱。不然绿锦也不会用一身的道行去跟华筝大妖换那双眼睛。只为寻找他的下一世。
因为绿锦的事，我也没心情在凡间行走，央着师父想快点到归仙岛去。
本来就只剩下不到半年的时间，师父也就不再坚持，我们一路骑着大马直接飞到了人妖共居的青英镇。
阔别两年的青英镇依旧是那副热闹非凡的样子，我跟师父又住在上一次来过的那家客栈。大马已经跟我们告别，它得到了师父的许可，将来若是有空，可以到小竹林来寻我。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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