王兆楠潜入水中许久，没有发现朱钗的痕迹。再往下看，朱钗落下的地方靠近岸边河床，比运河中心水浅不少，水底下是成年累月的河沙堆积，堆砌了不少杂物垃圾。
估摸着朱钗落点，王兆楠游了好几圈，一无所获。照理说朱钗应该就在这附近才是，为何找来找去没有呢？难道已经陷入了河沙里？朱钗一落水自己就下来了，也不至于这么快消失不见。
王兆楠犹豫着是不是要上去换一口气。
这朱钗的来历新宁伯曾问过，是李簧簧母亲留给她的东西，李簧簧这么不喜欢华丽装饰的人一直戴着，可见对这钗子的重视程度。
那个卢子期也真是疯癫，怎么无缘无故就把钗子丢下河了，万一找不到了岂不是让李簧簧伤心难过？
一想到李簧簧可能难过，王兆楠觉得揪心，心脏好似也被带动了情绪，忽然抽搐了一下，灵魂脱壳片刻，口中吐出几个气泡，眼前飞快闪现病房里的各种设备仪器。她晃动了一下脑袋，将这些画面从脑海里扫出去。
不是现在。
她在心里对自己说。
王兆楠足足在水里呆了大概五分钟，等到实在无法憋住气了，这才上浮。等靠到了岸边，一眼就见到了一个扎在泥地里的李簧簧。
河间的运河是在当地的自然河流基础上挖成的，河间这所城市就建立在自然河流拐弯处形成的滩涂上，码头太高，在水里的人只能从码头下的滩涂爬上岸。
李簧簧就站在这片滩涂上。她喜欢干净，此时绣花鞋上、裙裾上都沾了灰灰点点的泥点，像是个泥娃娃。
李簧簧远远站在泥地里，手提着裙裾，望着王兆楠的眼里都是关切：“你怎么样？”
她刚开始看着王兆楠跳入水中，想着王兆楠水性不错，于是就在耐心等着。可是王兆楠迟迟不上来，她内心开始隐忧，直到身边有个渔夫在说，他顶多见过人下水一会会，现在天气这么冷，在水里更不能久留，估计刚刚跳下去的这个人已经不成了……
卢子期也觉得自己玩笑好像开过头了，刚要问李簧簧要不找人来救，就看见李簧簧已经独自去了岸边，撩起裙裾，看样子是要亲自下去。
“李姑娘，你别急，这里危险，我找人下去。”卢子期急忙赶去阻止。心中却困惑小南只不过是一个下人，李簧簧何至于此？可是转眼就瞧见了李簧簧已经试探着沿着小路下到滩涂上。
李簧簧一开始还不紧不慢，小心翼翼，但中途一抬头就看见王兆楠从水里浮了上来。她心念一动，顾不得形象直接从堤岸上跳了下去，结果就踩上了一坨烂泥，然后眼睁睁看着自己陷了进去。
一脸懵然。
王兆楠爬上岸，也提着下摆往上走，看着李簧簧提起的裙裾下露出的白皙的小腿，再看看她呆在原地动弹不得的样子，忽然间就笑了出来。
原来漂亮爱干净的人也会成泥娃娃。
“你还笑？”李簧簧知道她在笑什么，语气微愠怒，但同时也松口气，王兆楠还有余力能对着她笑就说明她还好。暂时把刚刚的心慌意乱按下去，一双星眸一瞬不瞬地牢牢盯着王兆楠，不发一言。
王兆楠知道她生气了，满怀歉意地说：“对不起，我没找到你的朱钗。对不起，我也不该嘲笑你。”她说话的时候，眼神带着深深的愧疚，身上湿湿嗒嗒很可怜，活脱脱像是一个受了委屈向家长撒娇的小孩。
李簧簧看着她的神情心思一晃，嘴唇抿了抿。
这明明不是她的错，她却一头钻入水中替自己去找根本不存在的钗子。寒冬腊月，冰寒刺骨，自己只是沾了一点水都觉得冷，更何况整个钻入水中在水里呆了那么久的她？
即使再懂水性，她也是个女子。
本想要拔出腿走向王兆楠，却无奈地被困在原地。头一次她觉得自己弱小，乃至于连主动走向王兆楠的力气都没有。
“那不过是一只钗子，你为何那么傻，要跳下去捞？”李簧簧问。
王兆楠傻里傻气地说：“那是你母亲送给你的礼物，你一直戴着肯定很喜欢，一看见丢水里了我就什么也没想就想要替你捞上来，免得日后找不到了……”
说到这里，也不知道哪里说错了，王兆楠见着李簧簧的脸色好像不太对劲，心想着李簧簧肯定是因为找不到钗子不开心了，于是继续安慰说：“我——我等会再去捞捞看，你别着急，有我这个游泳特长生在，一定能找到的。”
李簧簧却在那头低低地说：“王兆楠，你过来。”
“嗯？”连名带姓地被人叫可不是好兆头。
但是李簧簧的样子很认真，王兆楠不知不觉地听从她过去了。直到站定在李簧簧的面前，和她不过伸手的距离，王兆楠打量着李簧簧，她目前正陷在泥泞里动弹不的窘境，刚要想着如何拉她出来的时候，却见李簧簧朝着她伸出手来，一把勾住她的脖子，将她带了过去，紧紧地抱住了她。
“钗子没有落水。”李簧簧抱着王兆楠，在她耳边低低说。在王兆楠震惊的关头，她又补充，“你别再下水了，比起钗子，你更重要。”
王兆楠靠在她的肩头，身上有点凉，她尽量不沾湿李簧簧的衣裳，而李簧簧却搂她很紧，并不介意被她弄脏。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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