观谨言的头皮缝了五针，轻微脑震荡。躺在医院的病床上，额头上缠着厚厚的绷带，长睫垂轻度昏迷着。
在他昏迷的这段时间里，李粒拍了他躺在床上晕睡的视频，弄好了回到台里编稿。把坍塌的情况具体介绍一下，并且把记者到现场采被打抢夺摄像机的事情编进了去，还说到坍塌具体伤亡情况不清。
新闻播出去没有几分钟，某局电话就打到时智翔的手机上了。老时把烟在烟灰缸里掐灭，夹着手机收拾包，表情里全是严肃：“我们这边的孩子被打了，现在人还在医院昏迷。”
那边还在沟通似乎在说什么。
老时提着包走出办公室：“我没什么诉求。第一个就阻挠，殴打记者道歉。第二个就是你们局跟坍塌事件相关的领导必须出面，对这件事负责，后续还会有记者去，别再阻拦了，反正你们也瞒不住。”
那边还想继续说，时智翔已经开车往医院方向去了，他得去看观谨言。蔡熙是他徒弟也是他最好的朋友，那人打算把观谨言送到他手里的时候，对他说：“老时，我是真的喜欢小观，你要好好带他，学不学到东西无所谓，重点是得让他好好的活碰乱跳的。”
当时这话给时智翔酸的不行，蔡熙一边填表，一边用手打他两下，嘴上还说：“观谨言可是我媳妇，你对他好一点。对他不好，咱闺女以后签名照啥的都别想要。”
李璨瑜是从电视上看到观谨言消息的，尽管观谨言的脸打了码，她还是一眼就认出新闻里说的被打实习生是她儿子。
她还算镇定地套好大衣，让司机送她往医院去。路两旁倒退的路灯连城一条线，投到她眼睛里，漆黑幽静的让人看不懂她在思考什么。
李璨瑜越发地觉得观谨言不再听她的话，观谨言应该要完成的事情，他一件事都没有做。说好只在电视台实习一阵子，然后就回他爸公司去上班，接着准备申请国外研究生的事，明年去读硕士。就是这么一套流程，观谨言一样都没有干。
他到医院病房时候，老时刚刚离开。观谨言正坐在床上穿着蓝白相间的病号服，他腰背挺得笔直，头上缠着厚厚的绷带，正往窗外看。窗外灯光辉煌的，映着观谨言的上半身，浑身上下充满了孤寂感。
李璨瑜在床头拉了把凳子出来：“我刚给你们领导打过电话，你可以不用再去电视台实习上班。病好了，就去回你爸公司上班。”
观谨言缓缓地转过头，看着李璨瑜，无声地张了几次口，最后用气音问了出来：“凭什么？”
李璨瑜像是没有听清，她看观谨言：“你说什么？”
“我说凭什么？“
“凭我是你妈，凭我培养你这么多年。”李璨瑜克制着自己的怒气，“这够不够？“
“你也就是我妈…… “观谨言的眼桌动了动，嘴角拉起一个笑容。他的声音没有任何起伏，听出不悲喜，还伸手把李璨瑜额头上乱的发丝塞到耳后，”妈，你知道吗？我从来不觉得我是一个完整的人。”
李璨瑜看着观谨言不动了。
“一个完整的人是有灵魂的，他会有自己的喜好，知道自己喜欢什么，以后想做什么，对什么感兴趣。对自己想要得到的东西有一腔热血，并且会为之奋斗。”
“完整的人是有情感的，会难过，会开心。”观谨言指着自己的心脏，看向李璨瑜，他说，“可是我呢，我都没有。我不会难过，也不会开心。我只会做那些你觉得对的事情。”
“我的灵魂被你用爱的名义关进了笼子里，最开始被送进去的时候，我是痛苦的，很痛苦很痛苦。那时候我小，做的每一件我不喜欢的事情都让我难过。但你对着我哭，跟我说妈妈好难过，我就觉得自己做错了，然后继续按照你的要求，把每一件事情做到你满意为止。“
“后来我习惯了，因为我学会了一个办法。”观谨言坐直了，把腿移到床下，费力地穿鞋，他说，”我学会了跳出来看待自己。你看观谨言又在做无聊的事，他为什么不出去玩？他肯定是不知道什么好玩，什么好吃，他可真是个无趣的人，还好他不是我。“
“我有时候憎恨自己长大，越长大我越是羡慕那些拥有完整人格的人，越长大我越意识到我自己活的像个怪物。“
李璨瑜拉观谨言的手臂：“别这么说妈妈，我就只有你了。”
“怎么会呢，你还有我啊，一直都有啊，我又不会死掉。”观谨言费力地把李璨瑜抓着他的手拂开了，“我得去找蔡熙了，以前我活的像个机器人，应该做什么就做什么，现在我得去找我的灵魂了。”
“又是蔡熙！”观谨言的一番话，把李璨瑜的眼睛激得通红，“那个没什么正形，整天在电视台插科打诨的废物，究竟给你灌了什么汤？
“观谨言，你给我回来！”
“你别那么说熙哥。”观谨言扶着病房的门，提到蔡熙眼里盛满了温柔。走廊的灯打在观谨言的侧脸上，他歪头自己都体会不到的冰冷对李璨瑜说，“蔡熙是那个把我灵魂修补完整的人，我要去找他。”
初冬的夜晚，街头冰凉，观谨言甩开李璨瑜的歇斯里地，敲开了楼下停着的自家司机的车窗：“你送我妈一起来的？”
那人点头，观谨言说：“我妈在医院楼上你去把她接出来。”
司机赶紧打开车门，往医院楼上走。
观谨言打着哆嗦，又对他道：“先站住。”
司机回头。
观谨言面无表情：“把钱包里钱掏出来，都给我。”
观谨言问他要钱，司机一下子呆了，他隔像是没有想到观谨言会提出来这种需求。
“会还给你，少不了你的。你碰见我哥问我哥要，或者下次看见我，问我要。”
观谨言拿了钱，往路边走。他的腿肿的厉害，穿的又单薄，走的深一脚浅一脚的。他在寒风里招了量出租车，上车后严肃地报了蔡熙家的地址，去找蔡熙去了。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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