辛悦一边说一边哭，丁贤原本不想落泪，闻言也不觉黯然神伤。思量自己今晚又是何必，试探人性，简直愚蠢。便将门打开一道缝，趴在门背后悄声说：“你给我煮个面。”
那夜里，辛悦做梦都在哭。致使往后分开的日子，丁贤每想起这一夜，都陷入辛悦预先流完了眼泪的迷信。所以离开的时刻，那样斩截。
第二天一早，辛悦还在梦中就被外面的说话声扰醒。外面是丁贤的下属。听得出情绪很激动，极力劝说丁贤留在通达，如果丁贤离开通达，他和一众人也会辞职。
辛悦伏在枕上专心地听着丁贤如何用她强大的温柔安抚着一颗颗不亚于自己迫切的人心，丁贤的大部分，是属于这些人的。爱情，是生命最微细的一根血管，纵然贯彻始终。
一连两日，不是早上便是晚上，来人络绎不绝。辛悦都尽量避开不见，她可以想象众人对她的想法，若生在封建王朝，这些人需是以首抢地，血溅三尺死谏君王的。她一定是祸国殃民的那种角色。
……
吃完饭，辛悦开车送辛尚去补习班兼职。离上班还有些时间，二人在校舍附近的街道散步。
辛尚已很久没要过她给的生活费，辛悦怕他拒绝，勉强在沿途的廉价专卖店为辛尚添置了几件冬衣。
讨好地问：“尚，又打工又上学累不累？”
“还好。”
辛悦笑说：“瘦了。要好好吃饭。”
辛尚回望，打量着辛悦说：“你漂亮了。一身贵气。”
辛悦觉得这话刺耳，眼睛都红了还是赔着笑，“姐姐，姐姐给你的钱，你一定要拿着。我可能要离开凡兰一段时间，在这之前，你加梅嘉留学的事，我已经……”
“不用了。”
辛悦怔怔说：“你还恨我对不对？”
“不是。我想靠我自己。我是个男人，要有担当。这也是你教我的。”
辛悦着急说：“尚，姐姐有些话说的不太妥当，你要体谅我……我——”
辛尚一手握住了臂上辛悦的手，然而只是短暂的一刻，便放开了，若不是那一刻，辛悦要怀疑这动作是“拾起”。
辛尚说：“虽然我不认同你的选择，但我尊重你。你对家里人，尤其是对魏嘉宝……以前是我不懂事，出来做事后才明白，自己做的远比不上你，你教会了我怎么贯彻自己的坚持，我一个男人，这都坚持不下去，还有什么资格说别人。”
话说完，人已拉开了些距离，仿佛是因为害羞。弟弟长大了，不愿和姐姐有肢体的接触，不止姐姐，母亲也是，辛悦这么安慰自己。
“你长大了。”辛悦说。心中不禁悲凉，把“强大”的愿望加诸于他人，恰恰说明了自己的无能。
辛尚说：“你既然已经做出选择，就不要总是回头看。我还是希望你能幸福，那样才值得，对吧。”
辛悦问：“钱——”
“钱我会带着，以备有什么不时之需，你放心。”
辛悦颔首沉默，辛尚问：“……可以问你要去哪儿吗？”
辛悦说：“去——‘’犹豫从眼睛里一闪而过，笑道：“一个小国家。”
辛尚不再追问了，辛悦停下脚步，举首向她弟弟看，突然这样清晰地感到辛尚高过她了，旧年的岁月朦胧得不像自己过的，可也已远去通通不可复寻。辛悦眼里湿湿的，“尚，我结婚，你会来吗？”
辛尚淡淡说：“会”，又说：“恭喜你。”
回去的时候下了雨，辛悦踩着万多的白日美人缎面鞋，在菜场买了鱼和青菜。
丁贤在书房忙工作，这几日刻意减少了在通达办公的时间，有意让部分人适应。因为临走，公务更忙了，时时熬到凌晨一两点。
烹饪台上放着一包速溶咖啡和一只空杯子——丁贤是一个随意的人，不比高玟，什么都要最好的。辛悦掂了掂水壶，满的，已经冷了。重新烧开了水，给丁贤冲好咖啡，送到书房，丁贤正带着眼镜把手里的文件和电脑的作比对，不时在内网查资料。
辛悦为她放好咖啡，悄悄来到她身后，给她揉捏肩颈，丁贤笑说：“真后悔没让你当助理。”
辛悦把话吹进她耳朵里去，“线上线下，服务一流的。”
丁贤不接话，抿着笑办公。辛悦在后面一下下揉着她的肩，由肩到背、由背到腰。丁贤被她按得撮起眉毛，简直没有头绪了，微微偏过脸说：“我身上不酸，你休息吧。”
辛悦停下来，坐在丁贤的椅扶，不知避嫌地看着丁贤办公，好一会过去，才说：“我问过尚了，他说，愿意参加我的婚礼。”
丁贤回过头，悄悄捂住了辛悦的手，辛悦与她十指相扣，终于只是笑了一笑说：“值得开心，哦？”
丁贤问：“后悔吗？”
辛悦朝她笑，“不后悔。”话出口泪也淌下来，她把头埋进丁贤怀里，“不要离开我，不要让我一无所有，答应我，好不好？”
丁贤轻轻拍着辛悦的脊背，疲倦微笑着柔声说：“裴瑞德害怕我带资源离开，程序上一直在卡我。再加上之前我极力想把握回吉科布项目的主导权，连葛斯也有这种误解。所以，手头的事有些乱。等等我好吗？”她昨夜就这么哄了辛悦一晚上，辛悦就像个哭着说着叨叨不休的孩子。她无计可施，明明是孩子犯了错，三心二意、莽撞冲动、自私任性……她放不开手。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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