翌日，宣启殿。
百里灏章放下奏章，瞥了一眼垂头丧气的百里嘉瑜和百里博琛：“你们谁先说？”
平日里闹腾得不得了的两个人现在却像是泄了气似的，一声也不哼。百里灏章不管他们，继续批阅奏章。
不知过了多久，百里嘉瑜脆生生的声音陡然响起：“父皇，儿臣先来坦白！”
百里博琛也不甘落后：“父皇，儿臣先来交代！”
百里灏章感到好笑：“方才一个个都跟吃了哑药似的，现在都要抢先啊。”
百里嘉瑜朝百里博琛做了一个鬼脸，急忙道：“博琛不理睬我！还非要爹爹给我们生小妹妹！我不想要小妹妹，他就推了我！摔得我好痛！我才疼哭了！”
百里博琛急得直跺脚：“分明不是这样的！明明是嘉瑜非要爹爹给我们生小弟弟！是嘉瑜先敲了我的脑袋，我才把她推开了的！我脑袋太痛了才哭的！”
“弟弟？妹妹？”百里灏章皮笑肉不笑，“有你们两个白天乱跑夜里捣乱整日都不消停，还想要弟弟妹妹？”
百里嘉瑜和百里博琛相互对视了一眼后惭愧地垂下了小脑袋。良久，百里嘉瑜才小声嗫嚅：“可是……可是……爹爹明明马上就要为我们添小弟弟或者小妹妹了呀，我们就只是想在小弟弟小妹妹出生前，在离爹爹近的地方祈求而已呀……”
百里灏章问：“谁告诉你们爹爹马上就要为你们添小弟弟小妹妹了？”
百里嘉瑜不假思索：“太子哥哥！太子哥哥说父皇像抱小猫猫一样把爹爹抱起来就是要给我们添小弟弟或者小妹妹了！”
百里博琛也帮腔：“太子哥哥从来不说谎骗我们的！”
“彭岳，”百里灏章闻言对身侧的宦官道，“把太子叫来。”
百里嘉瑜和百里博琛突然回过神来，彼此惊恐地瞪着对方，觉得此事似乎并不简单。
百里博琰一进大殿，就看到百里嘉瑜和百里博琛正在泪眼婆娑地抄写着，一边抄还一边用小胖手悄悄抹眼泪。
“朕听闻，你同他们说爹爹要为你们再生弟弟妹妹了？”
百里博琛立刻明白是怎么一回事了，垂下眼承认道：“……是。”
百里灏章放下手中的笔抬眼瞧他，忽然扯起一边嘴角笑了起来：“太子懂的很多嘛。”
话音刚落，方才还强装镇定的百里博琰脸瞬间憋得通红。
百里灏章心想，两个小的没脸没皮，大的倒还真像柏晏清，一说就羞。
用晚膳时，柏晏清一边为百里灏章盛汤，一边问道：“瑜儿和琛儿还在抄书？”
“给他们找些事做。”百里灏章夹了一块梅香小排扔进柏晏清碗里，“正好把小的打发了，用完晚膳我们便出去走一走。”
柏晏清浅浅一笑，应道：“好。”
建安的夜里凉风习习，家家户户门前都挂着橘红的灯笼，随着夜风轻轻摇晃。夜色中的河流波光粼粼，映的是天上的月与星。落花和荷花灯顺流而下，漂去了更远的地方。
百里灏章和柏晏清沿着河边走着，百里灏章忽然感慨道：“转眼间都要考虑起太子妃的人选了，当真是岁月不饶人。”
柏晏清道：“正当壮年，怎么就要像老头子一般感叹起岁月呢。”
百里灏章道：“你是画中仙，岁月在你身上又不留痕的，你自然是不必感慨。”
柏晏清轻笑一声道：“你就会捡好听的说。”
“这你可冤枉我了，”百里灏章贴着他耳朵道，“关于你的，哪里有不好听的？”
二人走着走着，见到路边有一个卖糖人的小贩，百里灏章便买了两个糖人。
百里灏章看着手中两个栩栩如生的小糖人，转过脸对柏晏清道：“回去便同两个捣蛋鬼说，是你买给他们的。”
柏晏清叹了一口气道：“你总这般心里是蜜糖甜枣，手里却扬着鞭子，孩子们怎知你有多好。”
百里灏章并不在意，朝柏晏清扬了扬眉毛：“你知不就行了。”
“你说博琰打小便听话懂事，怎么嘉瑜和博琛却是一刻都不肯消停的捣蛋鬼。”百里灏章煞有介事地推测道，“想必是你怀他们的时候是个捣蛋鬼的缘故。”
柏晏清不情愿道：“我才不是捣蛋鬼。”
“你不是？”百里灏章故作讶异状，“你忘了当初你有多顽皮？你那时骗人说我是你弟弟，一天到晚总爱缠着我，倒是坦率得很。现在的你啊，腼腆怕羞，想要亲密时也不太敢正眼瞧我，只是说灏章我好想你。”
柏晏清脸上一烫，轻哼一声，斜睨了他一眼：“是不是觉得我什么都不记得才好？”
“并非如此，”百里灏章笑道，“我是说，你把自己心中所想看得重些，才好。”
柏晏清沉思片刻道：“……瑜儿和琛儿说想要弟弟妹妹。”
“你看，我所讲的便是这个。他们两个小崽子懂什么，你生他们的时候受了多少苦，我是绝不舍得再让你受罪。”
百里灏章突然停下了脚步，柏晏清便也停下了。他望向百里灏章俊朗英气的面容，心明明狂跳不止，却又柔软似絮。
百里灏章忽然开口道：“你把太多事情都放在自己之前，你是我要共度一生的人，你要知道你有多重要。”
他温柔低沉的声音顺着夜风吹来。
“朕命你……爱惜自己。”
“……莫要再说这些羞人的话。”柏晏清侧过脸去，过了一会儿又转了回来，一双桃花眼清清亮亮，好像夜色里的河流。
他微微仰起头，嘴唇碰了一下百里灏章的脸颊：“遵旨。”
百里灏章的拇指在柏晏清的唇上按了按，低声笑了起来，道：“润润的。”便低头吻了下去。
花开花落，日落月悬。
今夕人依旧。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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