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幼时懵懂希望是一个好看的，年少习武时是希望能陪我一起的，外出游历时希望志趣相同的！”
老板娘细细听着，对于朱停的话她丝毫不放在心上，事在人为嘛，她以前不在意那是她的在意都给了朱停，对别人自然是少了关注。
“现在呢？你这挑人还得看时候啊？”
芸姑娘笑笑不说话，面上有着薄红，似乎是有些不好意思微微低头，只是她的心里却是毫无波动，仿佛雪山底下不化的坚冰，任灼热炙烤也始终冰凉坚硬。
“是啊，幼时懵懂只知道好看就行，年少习武”，说到着她像是想起什么忽而一笑，“我那时尚未定性，常常想一出是一出，所以对我期望很大的爷爷经常提剑追着我上下乱串，被逮到时，想的就是以后我一定要找个比爷爷还厉害的人保护我！”只是那个人一直没出现，她也就靠着自己一步步走过来，期间的流言蜚语，指指点点，以及……
最后她也只是模棱两可的说了句:“看缘分吧，还没遇到所以也没预想。”
回到江南已是九月中旬，出去时是两个人回来时一个人，这段时间里，收到过清欢的来信，怕是走走停停也得接近新年才能回来，她每次也只是叮嘱几句便是回信了。
春归楼署名芸姑娘的牌子终于挂上了，这是等了许久的客人盼了许久的念想，渐渐的传开大家也就都知道了。
寂静了许久的水上阁楼响起缕缕琵琶声，悠悠扬扬，铺满水面的莲花也已经凋零，水波清澈，空气中似乎依旧漫着清甜的莲香，可见也是有人用心打理过的，微风撩起廊上轻纱，依稀可见女子婀娜的舞姿伴着音轻歌曼舞，挑袖轻遮。
外头烈日当头，阁中却是清爽不已，角落置了几盆冰水，吹进来的风被洗去一身燥热又再次溜走，来回往复。
“许久不见，芸姑娘音律技巧变了许多，更加让人着迷了。”
水阁里对坐着两位姑娘，一位风姿清贵，一位婉约柔美，截然两种不同的风采，她们是这春归楼的两位台柱，也都善歌善舞，应是对立，然此刻她们相谈甚欢，和外边传的什么相看两厌一点也沾不上边。
“华榕舞姿也大有长进啊，照这样下去，想必过不了多久一人撑下这春归楼也是行的！”
华榕眉头一皱，温和的神色归于淡漠，淡声问道:“芸姑娘这是什么意思”她知道这春归楼改名是因为换了位新主人，而那位就是她对面的芸姑娘，她也不在意这些，被卖进这里起，她对外面的纷纷扰扰也都不在意了，曾经的高高在上的千金小姐如今落魄到卖笑为生，对于别人的嘲笑她早已不在乎，她也算有些小聪明，对于这位名气比她大的主儿距离也是不远不近，不热络也不躲着避着，若是她赎身出了这春归楼在外面怕也是举步维艰，还不如在这一直待着，至少不会胆敢在这闹事，对于芸姑娘，她是看不透，但至少知道不简单，来这的客人大多非富即贵，虽比不得京城那地方十步一个官五步一个爷的，但自芸姑娘盘下这春归楼，闹事的也大多没有好下场。
“过几天我要登台了！”芸姑娘突然说了句。
华榕点头，“我知道。”芸姑娘时隔四月的再次登台的消息如今在外面传的沸沸扬扬。
“我想邀请你一起。”看她似乎有想要拒绝的意思，她将膝上的琵琶小心放置起来，“我在江南待不了多久了，之后还会不会回来也未可知，对于这楼里的人我虽接触的都不多，感情也不深，但也不想大家再次回到过去那种身不由己的日子里！”
华榕蹙了蹙眉，想起以前……抿抿唇也没再说话。
“那您还会待多久”
水阁寂静下来，原本坐着的两人如今早已离开，一人回了前院，一人上了二楼。
白日燥热晚间却下起了雨，豆大的雨滴敲打着屋檐，风也是胡乱的吹，细微的窗缝间透出“呜呜”的声音。
门窗紧闭的房间里一点微弱灯火映照出在桌案边坐着的身影，她拿着一坛酒自斟自饮，身边倒了一地的空酒坛，慢慢的地上酒坛越来越多，而依旧端坐的身影眉目越发平静，眼中是无边无际仿佛能将人溺毙的黑，冷漠的高高在上的令人无法触及的神情。她似乎听不见外面刮风下雨的声音，一直看着渐渐微弱的烛光，直至它烧烬。
为什么要将春归楼交给华榕，并不是她有多信任她，也不是她们关系有多好，她对这些人感情并不深，就连她收养的几个孩子，她也只是给银两，让他们自己去负责自己的日子，至于会长出什么样，那谁又知道呢？
华榕是外冷内热，她依旧是个有同情心有血有肉的人，会悲伤会难过，只是藏得深而已，而她是没有的，她连笑都是模仿别人。她买下春归楼，只是不想受人约束，华榕的想法她也是知道的，懂得做什么选择是对自己有利，多多少少不会做的太过。受过什么苦才知道怎样是难。
当陆小凤来到水阁准备继续偷酒时，树下的土已经翻新了，还带着昨夜雨打湿后的土腥气，他随着空气中的酒香来到水阁二楼，看着紧闭的门，叹了口气，看来这次是偷不到了，这么浓的酒气，即便昨夜下了雨也没掩盖下去。
想到明明被许诺的酒，他就咬咬牙，那酒并不醇厚，甚至还带着清甜，像是女孩子喝的果酒，但偏偏就让他想一想就口舌生津，想着反正还有下一次就没全部挖上来，现在有些后悔了。
想着想着，他手比脑子快一步推开了眼前的门，扑面而来的酒气简直像是用酒洒了满间屋子一样。
桌案前趴着一位身着青衣的姑娘，散开的青丝遮住小半张脸，陆小凤无声轻笑，心想:原来芸姑娘醉酒之后是这幅模样，看她以前面不改色，还真以为她千杯不醉呢？
待走进，正准备出声，他却目光一怔，趴着的姑娘，露出的半张脸依旧素白，眉宇间却带着与她平日里完全不同的狠意，眼角带着一滴未落的泪，枕着的衣袖濡湿，在青色布料上醒目的晕染开。
他脚步一转，离开了。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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