不知道为什么，云灼又生气了。
星临看着他一言不发离开的背影，不知所措地愣在原地，紧接着，一股心慌催着他翻身落地，循着那道白衣身影追去。
一路穿过火红枫林下了山，星临踩着云灼的影子，不论说什么话，云灼都不再理睬他。直到回到日沉阁，长夜已经将要耗尽。
站在日沉阁大门前时，云灼终于开口对他说了一句话。
“今夜发生了太多事，再过一个时辰就要天亮，你好好歇息。”
那神情语气一如往常，星临却知道一定有哪里不对。
“公子到底怎么了？怎么……一路上都不说话？”星临问道。
云灼推开大门，“我只是有些乏。”
星临这才想起云灼也已是奔波一夜未眠，机器不需要睡眠休息，而人类躯体却会感到疲惫，这合情合理，他点点头，接受了这一解释，跟着云灼一同踏入日沉阁，又跟着云灼踩上楼梯，转过回廊，最后，一扇门关闭，差点拍在他脸上，这才截住了他的步伐。
一扇雕花木门，隔在一白一黑两道身影之间。
云灼在卧房内，给自己斟一杯隔夜茶，沉默饮下，星临站在门外，茫然无所适从。
迷惘。他也不知道自己在云灼卧房门外站了多久，待到房内归于安静时，东方天空已经露出几丝灰白的破晓光芒。
曦光像是把他照活了，终于反应过来自己也该回房，而不是在走廊中站成一樽莫名其妙的雕像。
轻手轻脚地离开，进自己的房间，关门的声音也控制。
星临的卧房与云灼的卧房只一墙之隔，他躺在床榻上，刻意去放大听觉，隔壁一道呼吸绵长，云灼已经因疲惫而陷入沉睡。
可星临不会睡着。
直到现在，迷惘与慌张依然不减半分，在他那颗机械心脏上萦绕。他不需要睡眠，在一张床榻上徒劳地辗转，怎么也安定不下来。
翻滚了半天，他趴在被上，一张脸正正埋进厚实床褥中，侧颊倒是挨着墙。
蹭乱了头发， 要的是耳朵贴紧墙壁。缩短与隔壁梦境的距离。一堵实心墙，再灵敏的听觉也只能将呼吸听得隐约，一深一浅，一呼一吸，他听着云灼的生命。仿佛这样就能纾解那解释不清的心慌。
直至天色大亮。
星临听到有轻微的足音拾阶而上，穿过走廊，敲响了云灼的房门。
他一个滚翻下床，开窗望去。
银白头发，花白胡须，瘦削身形提着两手重物。是闻折竹带着酒来。
隔壁房门打开，云灼看到闻折竹手上的酒坛后，静默不语。
仅从云灼的侧颜，星临堪不破他的任何情绪。
最后还是闻折竹开口打破了沉默，“小子，喝酒吗？”
半晌，云灼才道：“喝。”
等来他的回应，闻折竹喜笑颜开，笑纹延伸，又转头望向撑着窗台的星临，“你呢？”
星临一怔，没想到自己也在邀请共饮的行列，他虽然讨厌酒的味道但还是立刻答应下来，“我也喝。”
“来吧，来吧，一楼大堂。”闻折竹道。
不知是不是错觉，星临觉得他眼角皱纹加深了许多，明明才不过三日没见。
三人下楼，踏着晨光，入了一楼的大堂，分明很早，流萤与天冬却已经坐在堂中。
天冬本手里摸着只黑猫，与流萤说笑，见云灼与星临进来后，她微微诧异，问道：“你们两个……还好吗？我听到动静，你们很晚才回来，这才过了一个多时辰，能休息过来吗？”
“无事。”云灼落座时也状若寻常。他的心跳不急不缓，生理指标沉寂，不给星临任何一丝窥探的缝隙。
天冬道：“我知道公子定是没有太大关系，只是星临也奔波一宿，如果不适应还是很难受的。”
星临闻言，心中惊讶，摆手道：“我也没关系，只是这大清早的，是要做什么？”
闻折竹又搬了几坛酒进来，“方才不是说了嘛！喝酒啊。我五年前酿得美酒，今日终于能启坛啦，刚从树下挖出来，瞧瞧，还沾着泥呢！不开怀畅饮一番怎么行！”
天冬笑道：“闻叔酿的美酒最是醇厚芳香，我等了许久，终于可以再尝上一口。”
“一口怎么够。”闻折竹爽朗大笑，“还是小天冬嘴最甜。”
一坛酒从门口处飞掷而来，云灼伸手，稳稳接住，他揭开红布封，“这一次，闻叔连酒杯都不准备了吗？”
闻折竹其实准备了酒杯，一套光润柔和的羊脂白玉杯，本是六只，好事成双的吉利寓意。流萤与天冬，云灼与星临，闻折竹落座后，五人各倾一杯酒，一只空余的酒杯放在一侧，星临看了看，也将它倒满，放在身侧空位的桌上。
偌大日沉阁，其实只这么几个活人。只是以前众多木傀儡，惟妙惟肖似真人，在整座楼阁里来回走动，只远远看上去显得热热闹闹，得益于无人敢靠近这毗邻寻沧王宫的恶名楼阁，而云灼每次接悬赏又偏挑贵的接，越贵越难，越难越不是常人之力可做，出色完成世人望之却步之事，又成就了日沉阁不切实际的传闻。
耸人听闻的流言早在星临脑内消散，他坐在流言中的地方，却仍对面前正在发生的事情不解。
他们在饮酒。
日沉阁白日饮酒。阳光费力，还没爬到顶头。
云灼酒量很好，星临早就发现了。分明昨晚才在嘉和楼与陆愈希饮下不少，后又辗转半夜，恐怕睡得没有天冬臂弯里那只黑猫久。
这章没有结束^.^，请点击下一页继续阅读！