第一反应，星临将环着苏音的手送开，立刻就想起身逃跑，让同样的黑风在这间妓院一夜之间刮起两次。
可在下一秒，他又像惊醒过来似的。
“我为什么要害怕？”星临想着。
明明自己早就不是一个受支配者程序控制的仿生人了。
读着暴涨的数据指标，他心里更不愿意了，“云灼又凭什么这么生气？我杀人他要管，我亲人他也要管吗？”
印刻在初始编码里的支配者程序已经奈何不了星临，但他也不得不承认，他体内仍沉睡着对支配者的服从本能，是他自始至终极为厌恶的东西，剔除不出去，可他分明能够克服，刚刚为什么就又在自己脑袋里大张旗鼓地跑出来了？
星临草率地将自己的反常反应归咎于支配者程序的作怪，半点也没往深处想。
更是对自己下意识的畏惧感到不爽，对云灼带着怒气的质问感到不解。
想着，松开的手臂重新环紧，甚至更用力了些。
苏音离得那张好看得近乎无情的脸倏地近了。
她仍自心神不定，轻呼了一声，“公子……”
星临没看苏音，仍自和门口那位面色极臭的白衣人对视着。
云灼那双生得漂亮的眼睛里像有夜雾轻笼，跌进去就是黑黢黢的审判深渊，抱臂倚在门框，一切尽在掌控之中的气质，那副姿态矜傲得让星临恼火。
纲常伦理与他无关，道德观念一概没有，不讲道理的赌气倒是一把好手。
他非得向自己和云灼证明什么似的。
他一条腿踩上桌下横杆，将苏音托得能与他平视，用一只手扶住苏音的脑袋，用云灼曾经扣住他的手势与力度，就那么吻了下去。
苏音背对着门，鬓发遮住了星临大半张脸，遮不住他始终与云灼交锋的视线。
两张脸凑近，云灼面无表情地眯了眯眼。
星临微一俯身，用好奇心与赌气注火，轻而易举就把云灼点燃了。
星临拟着充满戾气的攻城略地，以假乱真的迷乱与深情渗入交缠的目光里，悉数赠予云灼。
云灼看见他一闪即逝的艳红舌尖，明明隔得并不近，星临微乱的呼吸声对他来说却震耳欲聋。
眼见着星临的手自苏音的腰际向着背部游走，顺着脊骨一路到后颈，拿捏住，像是俘获一只新鲜猎物。
复制，依然是云灼曾经的动作轨迹。
云灼掩在宽袖中的手，指尖下意识地摩挲了几下，那段后颈冰冷而细腻，触感融入血液之后经久不褪。
想起云归花田，那个恶劣的吻。
他只要稍微得寸进尺，星临便受不住，战栗着想要后缩，想要逃走。星临害怕的样子真的很有意思。
他平日更像一个不知死活的亡命之徒，表面循规蹈矩，说着有礼的措辞，其实都是假的，无法无天才是他的真实写照。
当这种人开始发抖。
云灼手指不自觉地半拢，像是拿捏住了虚空中一段发抖的、有着奇怪印记的脖颈。
可惜自云归花田那一晚之后，星临就开始偏爱于高领款的衣装。
现在便是，纯黑衣领覆着半段纤秀的脖颈，黑白分明的对比，拒绝一切不动声色的窥探。
星临微侧过头，换个角度加深这个吻，苏音在他怀中脸红心跳，堂中酒客妓子无一不是风月老手，目睹一吻而已，却也纷纷面红耳赤。
星临视线始终缠绕在云灼身上。
氛围太煽情，头顶溅落的烛光都像是能融掉一个人的骨头。
云灼反应过来时，抱臂的手掌已经出了一层薄汗，手指陷入衣褶中去。
星临吻住别人，却将他嗓子里的水分给吮走了，这还不算，星临此刻下眼睑有些红，眼睫低垂而略显倦恹，平日掩藏得很好的邪气冒出了一点尖头。
更像是掺了挑衅的引诱，若有似无地挑动云灼的神经，将鼻息也全部汲走。
烛火通明，将光给了星临，映得他侧颊如暖玉，让火殃及云灼，目光相接，连着他整个人一起烧了。
“你确定自己能控制住他吗？”
一句话突然在云灼脑海中响起，是叶述安曾经问过他的话。
云灼看着星临勾起的唇角，锋利得像是收割性命与心魄的弯刀。
星临到底是个什么人？绑匪挟持人质，他索性击杀人质；囚犯逃狱在即，他直接炸毁整个收容司；云灼一时半会没见着人，转头他便与别人如胶似漆起来。
对性命不屑一顾，解决问题剑走偏锋，也从不管是颠倒了谁的神魂，他用过之后便弃置不顾。
“够了。”云灼沉声道，他暗自燃烧已久，不知到底怒火还是什么火，或者都有，乱七八糟掺在一起已经烧遍四肢百骸，嘴上却寻了个别的理由，“已经很晚了，你想玩到什么时候？”
星临轻轻一挑眉，这才堪堪一吻完毕。
他学习能力卓越，下流得惊才绝艳，他的恩师怒火中烧，却也认真验收他的学习成果。
他拇指轻擦唇角湿迹，向着云灼轻佻一笑，以致谢意。
“多谢款待。”
他话虽是对着苏音说的，眼睛却仍看着云灼。
苏音陷在一阵目眩神驰里还在恍惚，只感觉今晚这次堪称奇遇，实在不同寻常，这人举止急色，心却好像根本不在自己身上。直至自己被轻柔地抱放回桌上，黑衣客离去时，她才缓慢回神，看着那缓步离开的背影，凝视着，始终收不回心与视线。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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