一句可爱顿时拉近了两人的距离，至少柯一凡是这么认为的。
她跟陈延吐槽：“真不应该得罪周明媚那样的女人，太小人了，宁得罪君子，不得罪小人啊。”
“我以前总是让她们欺负排挤，现在可不让了，不就是因为我家里穷么。”
陈延说：“你在城里，也穷吗？”
“当然啦，北京也有穷人呢。”柯一凡说道，“我家只有我爸一个人工作，我妈有时候做一些杂工，一家五口，窝在一间房子里，做饭都是在楼道里用蜂窝煤，为了省钱，我爸还搭了一个土灶。我们经常出城捡柴火，有时候能捡到鸟蛋，我都是在树林里就吃了，生着吃。”
“现在是你们当家做主的年代了，越穷越根正苗红，的确没必要被她们欺负。”陈延坐在地上，胳膊搭在膝盖上，看着远处河面的波光粼粼，觉得心头宁静，也能坦然的说一些戳痛人的方面。
柯一凡却摇摇头，兴高采烈，“人都是欺软怕硬的，其实被欺负不只是在于出身，还有个人的性格。你知道咱们大队的女人为啥非得要生个儿子吗，就是因为生个儿子腰杆子硬，自觉有了依靠。但是你看咱们村头的赵大婶，她也是两个女儿，但是人家腰杆子多硬啊，泼辣的很，没人敢欺辱。她两个闺女嘴皮子也利索的很，说的人直翻白眼。”
想起两个小姑娘中气十足的骂人，柯一凡哈哈哈的笑起来。
笑了半晌，才意识到陈延并没有发出声音，她的粗线条终于意识到她说的话可能没一句是陈延爱听的。
他好像总是被人家欺负，给他家的自留地是最差的，工分是最低的，平时也常有小孩子不懂事，当着他的面说要改造改造他。
可能在那些人眼里，陈延就是一个彻头彻尾的怪人。一个神经已经有问题的人，上辈子的她，不也这么认为的吗？
更重要的一点，他家里也没男孩，因为母亲不能生，这才被过继过去的。
这下好了，马屁拍到马腿上。
然而陈延抬起头，露出两排白白的牙齿，柯一凡这才知道，原来他是在笑。
只是他笑的时候没有发出声音，还低着头，用胳膊捂着脸，坐在那里的姿势，很像是在埋档痛哭。
“你笑起来，很好看啊。”柯一凡忍不住说道，“我刚才还以为你不开心了呢。”
然而陈延无声的笑容缓慢的收起来，“没有，听你说话挺有意思的。”
柯一凡托着下巴，“你也说说你自己呗？”
“我小时候也吃过鸟蛋，是鹌鹑蛋，我奶妈不让我吃，说鸟蛋吃了脸上长斑。不过她看不住我，那时候家里人少了很多，家里就我奶妈，还有柴叔，还有奶奶。”陈延回忆道。
柯一凡听着他说这些，其实有一点干巴巴的，一点都不生动。不过，这是个好兆头，代表这人真的接纳了她。以往跟他相处，陈延脸上总是一副，“这人想害我”的样子。导致柯一凡说话总是要小心翼翼的，不敢多说，就怕他多想。
然而这次陈延没有生气，柯一凡惊奇的听着陈延诉说他小时候，觉得新奇，她知道陈延过过几年富贵日子，因为婆婆说自己大儿子不靠谱的时候，常常拿小时候的苏国柱举例子——“小时候天天争着给人家当儿子，白养他好几年，眼红人家的好，他不好就怪父母，以后也指望不上他。”
看着柯一凡好奇的眼神，陈延继续说：“我家那时候还好，只是土地都分了，家里的农具也分了，县城里还有几家铺面，我就是那时候认识的连成，总工跟我爹娘是同学。我爹娘在县城里看铺子，只有我跟奶奶在家，帮佣也只剩下奶妈也一个砍柴的。”
后来么，后来的故事柯一凡就差不多知道了，因为她也有印象。
两人因为这个夜晚，距离又拉近不少。
接下来的几天风平浪静，柯一凡再在总工跟前的时候，就能看到总工身后穿着工服的小伙子，长的跟总工一模一样的脸。
偶尔还能看到他跟周明媚钻小树林，周明媚找人给她出头吃瘪之后，倒是再也没出什么幺蛾子，大概是嫌柯一凡不好捏，扎手。
给干活的工人们吃的饭菜倒是一如既往的鸡贼，禁止夹带，再也没有见过那三个倒爷，柯一凡的生意也就没有了。
她安心的等待着这里的工程结束，随着从隧道里掏出来的石头越来越多，他们也越接近回家。说不把这山洞掏干净不回家，显然是吓唬他们的话，在热火朝天的干了半个月之后，开了个会，总工感谢了他们这些生产队的社员，还有知青们，就让他们回去忙秋收。
时隔许久回到家里，柯一凡感觉是如此的亲切，她房间的被子软软的，还有阳光的香甜，她将从工地那边带回来的被褥拆洗一遍之后，婆婆回来了。
刚一见到婆婆，柯一凡就吓了一大跳，“妈，你这是怎么了，怎么瘦的这么厉害？家里没吃的了？”
婆婆瘦是瘦了一些，最明显的，还是脸上的精神气，仿佛被放了气的气球一般，直接萎靡下来。柯一凡的询问并没有得到什么有用的回应，婆婆说最近苦夏，所以才瘦下来的。这样的回答并不能得到柯一凡的认可，她看向远处红彤彤的火烧云，明明最热的夏天已经过去，这个时候说苦夏，是不是太晚了一些。
上辈子可没有这一出，上辈子的她生怕自己受不了工地上的生活，让自家婆婆去工地挣工分，她在家里。因此她也毫无头绪，不过她准备去别的地方寻找一点信息。
邻居家，柯一凡去借鞋样子，旁敲侧击的问道：“我婆婆在家都好吧？我在地里上工，照顾不到家里，多亏有咱们邻居帮忙看着，要不我都不放心一个人在外头。”
邻居是燕婶，燕婶不自在的笑笑，心想这城里来的知青媳妇可真会睁着眼睛说瞎话，什么照顾不照顾的？
燕婶的脸上不自在，翻出了鞋样子，心里知道这知青来不过是找一个说话的由头，真实目的不在这儿呢，俗话说的好听话听音儿，她趴在柯一凡的耳朵上说：“你妈自从去看你，第二天回来，眼睛都红了，第二天一天都没有吃饭，你这丫头是真的不知道？”
柯一凡一下子震惊了，第二天回来？眼睛都哭肿了？还有这事儿？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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