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你无法对一个懂事的孩子说出残忍的话来。而谎言也同样不可取。
吴医生抿着一丝弧度，“如果你的医生是这么告诉你的话，我想是的……”
“医生说了，就算积极做康复训练，也很可能只能应付最基础的日常生活。”
吴邪一顿，转头发现老先生已经回来了。
老先生抚了抚小然的头，“我没有故意瞒着孩子，他有权利知道自己的身体状况。”
“这样挺难得的。”吴医生诚实道，“小然你很担心吗？”
小然攥着衣角，笑容依旧腼腆，“我还不知道以后的自己会怎么样，但我最大的梦想是成为一名画家，只要我的手没有问题，我想我应该不担心。而且爷爷说过，这世界上有很多小朋友刚出生就是残疾，但他们还是很努力。”
“你很喜欢画画吗？”
孩子的眼里终于有了活力，“嗯！”
“我相信你一定能成为出色的画家的。所以，就算以后真的不能站起来了，也不要灰心，好吗？”
“好的，谢谢哥哥！”
“小然，你能不能告诉哥哥，在你眼里，生命的意义是什么呢？”
这不是吴医生第一次见到残疾儿童，甚至，因为他在的是儿科，所以大部分家长在不清楚孩子得了什么病症时都会首先跑这里来，可以说是最直接的接触到各种病的地方。身为医生，最常看到的就是病痛和死亡，如果无法习惯，那就不算个合格的医者。
但如果因习惯而不再有所触动，那就不算是合格的人。
吴医生自己都说不出“生命的意义”在哪，更遑论教会一个孩子。在他自杀未遂后的那段日子里，所有人都在教育他，生命很宝贵，你要珍惜，不能做轻生这么懦弱的事。
可听在他耳朵里，字字句句，尽是讽刺。
在有些人眼里，“活着”就等于可有可无，就像有人不吃香菜，吃了也不会真的“死”；有人爱吃榴莲一样，不吃也照样活得好。而他只是不再爱生命了。
张先生的出现仿佛恰到好处。他不过分疏离，也不太热络，算不上强势，却很有气势。不像陌生人一样冷漠，也不像身边人一样捧高踩低，像是一切都恰到好处。也因此显得绝无仅有，令他不由自主地亲近。
这下吴医生终于勉强找到了除父母之外的“意义”：兴趣，或者说，好奇心驱使下的喜爱。
他对张起灵的爱并不纯粹，只是因为抗拒世界了太久，所以这个人的三次好意就能成为他偏爱的理由。
但张起灵这三个字的的确确成了他的追求，他“生命的意义”——像是为了证明爱情这种玄学的东西必定会给每个世人留下起码一笔浓墨重彩，他同样没能免俗。
然后，面前才十岁出头的孩子，羞涩而可爱，郑重其事地告诉他：“生命的意义就是在寻找意义的过程，当你开始寻找时，那个状态才是意义。* 爷爷以前教过我。”
吴医生身为一名理科生，说实在的，还真没听过这段话。但这并不妨碍他理解话中的意思，“所以，你还小，还有比哥哥多很多的时间去寻找答案，这个过程会成为你人生的一种意义，它会在未来变成你的价值。”
小然有些开心，“哥哥是说我的未来会有价值，对吗？”
“当然了。”吴医生揉了揉孩子松软的头发，“你的未来会充满意义，一部分是从看过的书，经历过的事情中得到的，另外一部分……我相信会是你成为一名出色的画家所得到的。你觉得呢？”
“嗯！那哥哥你呢？”
“我啊……”吴医生想了想，“我曾经失去过生命的意义，但现在已经找到新的意义了。”
“是什么呀？治病吗？”
“不是。唔，其实是一个人，我很喜欢的一个人。但我不知道该怎么和你解释，因为我自己都不太懂我只是喜欢他，还是已经爱上他。”
小然似懂非懂。
老先生就在一旁静静听着，不插话，不打扰，只在小然偶尔投来目光时给他一个包含肯定与嘉奖的眼神。
吴医生回到诊室，一口气忙到了下班时间，宁老医生回回都是一下班就走人，今儿也不例外，因此还是只留了吴医生一人加班加点给剩下几个小朋友看病。忙归忙，幸而没有特别严重的，基本都是感染了流感，或是小毛小病的，开点药就能了事。
张先生也在加班，目前已经在加州的一家大型地下赌场门口，给吴医生打了通简短的越洋电话，报了个平安。
“好好吃晚饭。”
“知道啦，我再过半个小时就能完工，到家了会给你发短信的。”
“好。”
“你睡前不管几点都要记得跟我道晚安哦。”
张先生闷笑两声，“嗯，得挂了。”
“好吧……”吴医生听到他那边传来一阵悉悉索索的声音，夹杂着一些说话声，显然张先生所在的环境堪称吵闹。他不愿多打扰张起灵工作，恋恋不舍道：“再见啦，我的张先生。”
张先生十分上道：“Love you.”而后迅速掐断了通讯。
撩完就跑，好想咬人。吴医生脸上挂着甜蜜的笑意，轻哼了声。
Love you too.
吴医生走出门诊部的大楼时，发现大院里居然还有一大一小两个人，他步履匆匆走上前，欣喜道：“君叔叔，小然，你们怎么又来了？”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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