他复又问道，“你这些天，和耀耀相处得怎么样？”
“说真的，我也不确定该怎么评价。”张良绍回答，“他似乎不太喜欢我。”
“那可不一定。”宋熠摆了摆手，“那孩子不是个会把什么事情都写在脸上的人。”
张良绍心想干爹你对你儿子看得真是很准了，那就是个死傲娇。
“你觉得他怎么样？”宋熠又问道。
“和正常的同龄人相比，少爷更聪明，等独立。”张良绍回答得相当官方，“毫无疑问他是个非常优秀的继承人。”
“我不是想听这些。”宋熠啼笑皆非，“我是想让你去仔细思考，你自己的想法是什么。”
张良绍歪了歪头，“我不明白您的意思。”
“作为一个六七岁的男孩，你是怎么看待他的呢？”
这个问题真难回答，不管是作为仿生人，还是一个心理年龄二十岁的成年人。
“他……很不自然。”
“哦？”宋熠饶有兴趣地反问，“怎么说？”
“少爷每天晚上九点睡觉，早上七点起床，七点半吃早餐，然后花一个小时看新闻，接着他会去画室画画，然后享用午餐，下午的时候他会去编程，临近六点的时候吃晚餐，半个小时之后在健身房锻炼，八点回房间看书，八点半洗澡，然后睡觉。”
张良绍回想着这一天，“……他的生活太按部就班了，比我还无趣，我的意思是，我是个仿生人……今天早上我和他提议去乐园，但是他拒绝了。”
“我尝试和他像玩伴一样玩耍，但是他似乎对此并不感兴趣。如果用一个词来形容的话，那就是……少年老成？”
宋熠点了点头，“那么你认为他为什么会这样呢？”
仿生人少年歪着头思考了很久，“也许是因为他……很孤独？”
“……”宋熠眼神微妙地看着他一眼，然后扭过头，看向光屏。
蓝色的光倒映在他的脸上，将每一条细纹都照得明明白白。
“我知道自己不是个好爸爸，我和耀耀相处的时间太少了……他母亲又走得早，这孩子从小一个人长大，他活得太孤单了，但是我却经常分身乏术。”
他看向张良绍，“还记得我之前和你说过的话吗？”
“您让我好好照顾他。”
“没错。”宋熠摸了摸他的头发，“你是不同的，其他的仿生人，他们只是固定的程序，即便有一些深度学习的部分，但依旧是死的，但是你不同。”
他整整强调了两遍“不同”，张良绍都有点担心他是瞧出什么了。
没等他仔细想清宋熠的话中深意，对面的男人忽然推开椅子站起身，“跟我来。”
张良绍跟着他走到墙边，看着他不知道在哪儿摁了一下，白色的墙壁忽然朝着两侧分开。
又是这样的隐形移动门，真是防不胜防。
原来这里还有一个房间。
张良绍毫无意外地看着眼前昏暗灯光下的一排仿生人。
他的“同族”，一直以来都被藏在这里。
“她们”的号码从2到10，跳过了一个七，一字排开，面目和发色各有不同，但身高相近，还穿着同样的白色制服，被机械臂固定在墙上，看上去令人有些惊骇。
“我之前给耀耀设计的几个仿生人，都是成年的女性角色，但是他都不太喜欢。”
张良绍一一扫过这些脸，感到有一些奇怪。
“她们看起来，有点……”
“我知道。”宋熠回答，“她们长得很像对吗？”
张良绍点头。
宋熠露出一个苦笑的表情，“因为她们的身体数据甚至性格数据都采集自那孩子的母亲。”
张良绍瞪大眼。
复制娇妻？宋爸爸你玩得太高端了吧。
宋熠叹了口气，“我以为他之所以性格会和常人不同，是因为缺乏母爱，所以想要尽力弥补他一点。”
张良绍想以宋文耀的脾气，肯定赏给这些后妈一人一个“摸奶关机手”。
不出所料，宋熠接着便道，“没想到他似乎对此很反感，一开始还好……后来变本加厉，这些仿生人没有一个在他身边呆了超过一天的。”
他看向一旁的仿生人少年，眼里多了一些赞许，“那么多年了，你是惟一一个在他身边呆了那么久的仿生人。”
张良绍：……谢老攻重启之恩？
宋熠叹了口气，“那孩子心防很重，在学校里也交不上什么朋友，或许，你可以做他的玩伴吧——我是这么想的。”
张良绍只得真诚道，“我会好好陪伴他长大的。”
宋熠半跪下来，和他平视，“谢谢。”
张良绍对宋爸爸的观感突然好了不少。
不客气，毕竟都是自己人。
……
“今天晚上的对话，没有必要的话就不用让那孩子知道了。”宋熠关上这个仓库的门，回到座位上，说道。
“那小子心眼太多，对我这个父亲也有所芥蒂……要是被他知道我们之间有联系，恐怕他心里会和你产生隔阂。”宋熠摇了摇头。
“我明白了。”张良绍再次觉得知子莫若父，“我不会说的。”
“跟你说了这些，感觉心里好多了。”听到张良绍的保证，宋熠靠在椅子上，露出一个有些放松的表情，他拧了拧鼻梁，“帮我泡杯咖啡好吗，小十一？”
“你还要工作吗？”
“事情积压得太多，今天恐怕要通宵了。”宋熠也很无奈。
“好吧。”
张良绍对着这张脸说不出拒绝，左右游戏里的咖啡喝不死人，他从桌上拿起咖啡杯，离开工作室，朝着一楼的厨房走去。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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