林千面不改色地带着武升原路返回，刚一推开包间的门，武升就兴致冲冲地原地起跳，一下子蹦到理他最近的那个胖子身上，嬉笑着和他们闹起来。
“好久不见啊，兄弟，这肚子，这下巴，一点变化都没有啊！”
“滚蛋！”
大胖也就是嘴上嘘他，实际上早就一把把人拽到他们哥儿几个中间去，方才还醉得不省人事的几个人，也全都活蹦乱跳起来，接着喝酒吹牛，时不时拿林千开涮。
林千突然有点后悔，当初是不是打的太轻了，这帮臭小子一点都不怕他。
最后散场的时候，还是林千给他们一个个扔回到酒店的房间里去，最后抬到武升的时候，着实有点犯愁，这小子快两米的个头，一条胳膊赶他两条粗，抬不动啊。
不过把未来的大明星晾着一晚上，他确实没什么心理负担，只是他想借着送大明星回去的理由，顺便再去看一眼那个装不认识他的小屁孩。
并且他还有一点生气。
于是他托麻袋一样，扛起武升的一条腿在肩上，拖着他走，从包间到电梯口的距离，似乎比他想象中的还要漫长。
不过他还没按下电梯的按钮，大门就缓缓向两边拉开，露出温斯言的脸。
他换了一身白色亚麻制的衣服，长发依旧是三七分自然垂下来，眼里三分虚伪的疏离感，还有七分小孩子闹别扭的神情。
他又对林千笑了，依然是那种不露牙的假笑，虽然假但还挺好看的，说：“辛苦了，林老师，我带他回去吧。”
电梯开门的时机，说话的神情语速和台词都娴熟得像排练了好几次。
林千不高兴地蹙起眉头，把肩上扛着的那条腿扔到地上，“你一定要这样阴阳怪气地讲话吗？”
“没有阴阳怪气。”温斯言回道，讲话时不自觉地加重了咬字感，他弯腰拽着武升的裤腿，把人拽进电梯里，按下了关门健。
两扇门又开始缓缓闭合，温斯言拍了拍手上的灰，赶在彻底闭合之前说道：“只是和你不熟。”
*
在温斯言去美国接受复建治疗之前，林千回医院找过他的，但是没有赶上。
温二在把他弟弟安排到就诊的医院之后，立即就回国了，其实他还想再陪陪他弟弟，可惜单位只准了他三天假。
回来之后，林千去找过温二一次，还被他骂了一顿，什么信息也没套出来。
他突然发现自己很没用，温斯言能通过一张报纸上的高糊侧脸查到他的手机，单位，住址，可他却连个联系方式都查不到。
好不容易等了大半年，传出来他参与指导了一部电影，林千总算是能在一定时段内掌握他的行踪，可是剧组也不是什么人都能去的，好在首映式在本市举行，他就想借着这次机会和温斯言见上一面，把当时的没能说出口的话好好说，结果这小子装不认识他，还他妈装得一点都不像。
林千到家已经快凌晨一点了，将近两点才收拾完睡下，第二天又起了个大早，正好听到隔壁生物老师家的慧慧慧慧起来吊嗓儿。
慧慧也是他学生，学音乐的，通俗美声都唱得不错，不过近些年京戏又被带火了，这慧慧家又找来个教戏的师傅，打算通俗美声戏曲三管齐下，拔得艺考头筹，林千好信儿，贴在墙壁上听过几节课。
那老师唱得还不赶秋家对门常来听戏的老太太。
一宿没怎么睡好，眼下又有些乌青，他眼睛本来就大，眼尾轻微地有些上挑，被黑眼圈一衬，显得有点吓人，于是他跑到阳台上隔着围栏朝正在吊嗓儿的慧慧招了招手，“哎哎，对，就你，有没有什么……能盖住黑眼圈的，化妆品还是什么的，借老师用用呗。”
“老林，”慧慧张着嘴不可思议地看着林千，“您？不会是要去相亲吧？”
林千干笑了两声，“这话说的，不相亲还不能打扮打扮了？”
“有情况啊老林！等一下，我要先在班群里说一声！”
林千看着她兴奋地冲回卧室的模样，脸上的笑容瞬间消失了。
不过没多久，那慧慧就又回来了，手上抗了个大黑箱子，另一手还抬着一个木板，她从容且兴奋地把木板搭到两个阳台的围栏之间，先把黑箱子推到林千那边，自己在睡裙中间打了个结，支着栏杆才上的木板。
“兔崽子，你干什么呀你！也不怕掉下去！”
虽然说楼层不高，但是摔下去也不是小事，林千吓得伸着胳膊虚虚地护在她身体两边，隔出一小段距离。
“老林，其实我们早就忍不了你这副模样了！”慧慧灵活地从木板上跳到林千的阳台，抓着林千的胳膊摇了摇。
“学校里关于您的段子可多了，不过没人敢当着您面儿说，其中有一个就是您一个月就能帅那么一天，升旗的那天。”
“我真有平时形象那么糟？”
“有，刚开学的时候您还知道弄弄头发，后来有一天没弄，我同桌还以为换老师了呢。”
慧慧叽里呱啦地说着，一边拽着林千坐下，之后支起来架子，把她的宝贝黑箱子放上去。
那是一个高级化妆箱，打开之后是一面镜子，周边围了一圈补光灯，箱子里面的东西林千也不大认得。
慧慧先从里面翻出了一个小型吹风机，把林千刚洗完的卷毛吹到半干，又掏出小牙剪，把他那乱七八糟的卷毛修了修。林千的头发不长也不短，天生自来卷，如果不打理再遇上暴风天，分分钟变身摇滚爆炸头。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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