刚才还在镜头中央飘飘欲坠的人影又敏捷地跳回来，一把夺过男人紧握着的手机。男人像是被抽去了全身的力气，一下子瘫倒在地上，大口大口喘气。孟司晨低头瞄了一眼他，捂住嘴把嘲讽的笑声堵回喉咙，又用手机挡住了脸。简单地翻了翻他拍下的照片，指尖一动，回到拍照界面。
少女将镜头对准浑身发抖的男人，笑得灿烂如阳，“轮到你啦！”
“……啊？！”孟宏失声尖叫。
“留念呀。快，我给你拍。”孟司晨一指不远处的巨石，“就像我刚才那样。”
孟宏的嘴唇抖个不停。开什么玩笑！他可是连高楼的窗户都不敢接近！当初和赵彤在游乐园约会，他从登上摩天轮的第一秒开始就双脚发颤，等升上了最高处，身边人兴奋地拉他看风景，他只瞄了一眼，便翻江倒海地吐了一地。他低下头躲避那灼灼的热烈目光，声音越来越小，“不……我就不用了吧……有什么好留念的……”
扑哧。笑声？他错愕地抬起头，只见孟司晨握着手机，淡色的薄唇咧开一道讥笑。
“爸，你不会……”孟司晨难以置信似地笑弯了腰，“你不会是恐高吧？”
被戳中心事的孟宏一瞬间面红耳赤。
孟司晨还在笑，“不会吧？我都不怕的啊……”
竟然被一个十六岁的小女孩看扁了！孟宏不知道从哪里生出了一股勇气，硬起头皮，勉强爬起来，吼道：“谁恐高了啊！”他拍了拍自己的胸脯，大步向巨石走去。然而太紧张了，竟然同手同脚。孟司晨倒也不戳穿，在他背后举起手机，空着的手捂住了窃笑的嘴。
孟宏在巨石上站定，张开双臂。他的胃部再次翻腾起来，双脚也麻酥酥地失去了知觉，抖抖索索。没关系的，他告诉自己，晨晨都不怕，自己一个大老爷们儿恐高也太不像样了。他抬起头去看天，尽量不去想山崖的恐怖高度。
“好……好了吗？！”他大喊，“拍好了吗？”
不远处传来悠闲的声音，“哦，等我聚个焦，玩不太转你的手机呢……”
孟宏的嗓子都破了音，眼泪瞬间漫上了他的眼眶，“快……快点！”
忽然，身后的碎石子传来被踏过的细小错位声，吱喳作响。不知何时，那鬼祟的少女已经静悄悄地站在了自己身后。下一秒，甜蜜的笑音在耳边响起：
“关于你刚才的那个问题呢……”
孟司晨的声音十分轻快。
“我的答案是：不。”
紧接着，孟宏的后背忽然砸上一股巨大的推力！他来不及叫出声，脚就脱离了地面。再一瞬，怪石嶙峋的峭壁在视野里变成齐刷刷的灰白线条，疯长着蹿出去，距自己越来越远。他虚抓着双手，却什么也抓不住。指甲磕在石块边缘，顿时撕裂开来。男人翻滚了几圈，摔在一根探出石壁的树干上，又弹了出去，借此被掀翻了过来，后脑重重地撞在崖底的尖石上。
在头颅破裂的瞬间，孟宏最后看到的景色，是他从未见过的，少女脸上恶魔一般的扭曲笑容。
咔嚓。
她笑着举起了手机，闪光灯骤然一亮。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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孟司晨小心地走回安全的地带，捂着嘴蹲了下去。最初只是被按在掌心里的嘴角微小的弧度，再之后，轻不可闻的笑声从指缝里逃了出来，声浪越来越大，逐渐**成震耳欲聋的尖叫。她笑得胸口剧痛，笑得嗓子都要破裂，从裂开的唇角溅出烫人的鲜血。她笑得快死过去，软倒在地上，难以自抑地来回打滚，不断捶打着地面的双拳被磨出大块大块的血红色。
等到终于笑得喉咙枯干，她才从地上摇摇晃晃地爬起来，拍了拍脏兮兮的裙摆。方才还笑得不成样子的五官瞬间恢复成面无表情。她打开手机相册，删去刚才拍下的照片，又很快地拨打了十几遍报警电话，如她所愿，这里根本就没有信号，除了通话记录页面上逐渐增长的数字，耳边传来的只有毫无意义的空洞的嘟嘟声。
她想了想，又回到巨石边缘，谨慎地趴下了，挥舞了几下四肢，又摘下眼镜，在边缘重重一砸，折好塞入口袋。
孟司晨一抹眼睛，起身便向山下奔去。她惊慌失措，被绊倒了好几次，裸|露的皮肤上磕满了伤口。
她却像是失去了痛觉一般，边跌跌撞撞地疯跑，边扯开嗓子放声哭叫，惊惧的眼泪流了一脸：
“救命啊——！！！我爸爸他……”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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