新的一年很快就来了，他们回来的时候已经腊月中旬，没过几天就到了春节。陆子籍不能再待下去，他要回去扮演他的好儿子角色，嘱咐了陈瑛好几张纸的注意事项，在某人看似不耐烦实则甜蜜的三催四请中离开了怡园。
过年的时候一直在下雪，到处是银装素裹，放眼望去一片洁白，真叫个琉璃世界。陈烨最喜欢堆雪人，一群孩子闹着在园子里打雪仗，叽叽喳喳聒噪得很。陈瑛生病的事情不用说，看都看得出来，所以除了必要的祭祀让他主理以外，剩下的事情都交给陈政文和陈政礼去做，他在一旁躲清闲。二位老爷知道这家伙素来是闲不住的，让他发表意见都已经算是法外开恩，他一旦要出来“指手画脚”，指定会让人轰进房里。
清闲也好，多少人想闲，还闲不得呢。
现下坐在房里揣着手炉，喝着热茶——同样是“法外开恩”的茶，望着外头的雪一片一片落下，身旁是一盏暖黄色的灯，照得人心里也暖起来。
病中的岁月也别有一番滋味，有时候静下心来才能发现以前被自己忽略的东西，就像那梅上雪，檐上霜——转瞬即逝，却美好得不可方物。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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正月里的大多数时候，陈瑛都坐在屋子里接待客人，要不就是烘着炉子发呆，看陈烨和弟弟们玩闹。放空自己的时候难免胡思乱想，有时想着想着便想到自己才十九岁，过了年就二十岁了，才刚到成年的时候。离陈烨成年还有**年，自己也不知道能不能看得到。陈烨成年以后要想着娶亲的事情，也不知道他以后会娶个什么样的姑娘。这偌大的家业交到他手里，他能经营多久？面对皇帝有可能的刁难，他会不会应对？以后有了孩子怎么做一个好父亲，对着家里人怎么做一个好族长……
嗨，他还小呢，怎么就想着这么远的事情去了？
陈瑛摇摇头，笑自己又神游九霄不着调了。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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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琬祯，萧左相说他明儿要来，带着小御史。”陆子籍不知道什么时候从他身后冒了出来。“这小孩儿是哪来的？”
“我表哥的，他带着大的那个换衣服去了。”陈瑛怀里抱着一个粉雕玉琢的胖娃娃，娃娃抓着他腰上的玉佩放进嘴里咬，糊了他一身的口水。
“你怎么知道我在这？”
“我从偏门进来，你又不在房里，我问画屏就知道了。”
“你回房里等我吧，别吓着我哥。”
“看你那父爱泛滥的样儿。”陆子籍戳了戳孩子胖鼓鼓的小脸逗她笑。那小姑娘伸出有小窝窝的手去抓陆子籍的脸，给他挠了几道印子。
“你这个小孩儿，还想毁我英俊的容颜？”
“不要脸。”陈瑛笑骂道。小孩被陆子籍这一惊一乍的给吓哭了，陈瑛忙不迭地抱着哄，腾出手去掐陆子籍的腿，把他轰出门去。
陆子籍偷瞄了一眼陈瑛抱着孩子的侧影，不由得看怔了。回过神来恐他气恼，便赶紧溜之大吉，逃之夭夭。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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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怎么？抱个孩子还把你累着了？”陆子籍戏谑道。他解了外衣，抖手抖脚地准备冲上床去。
他刚掀开被子准备来个反向鲤鱼打挺，目光却刚好和陈瑛的对上。
“怎么了？”
陈瑛看着他，欲言又止。“没什么。就是觉得那孩子真可爱……就想到以后陈烨结婚，也会有孩子……”
“我知道……你会慢慢好起来的，相信我。”
“进来躺着，外头冷。”
陈瑛蹭进陆子籍的怀里，像一只满足的猫咪。“我不是一直都信你么？”
陆子籍闻着他身上暖烘烘的沉香味，听见了一声若有若无的叹息。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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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琬祯，我又来了！”王居逸一进门，园子里便热闹起来。
“逸安。望贤。”陈瑛作揖道。
“令书，你也在啊。”
“比你们先来。”陆子籍揖道。
“进来说话，外头冷。”
一行人进了屋子，里头暖和得不像话。萧师杰脱了白狐大氅，交给小丫头拿去挂着，接过茶抿了一口。
“看上去，你恢复得还可以。”
陈瑛穿着曙红缠枝纹贴里，外罩银鼠镶边大氅，看上去精神很好的样子。
“近来算是好一些了，却也总是觉得身上发懒怕冷。”
“你只在园子里走动便是，养好身体要紧。”王居逸到底还是热，把大氅解开，露出香色道袍和袍摆下大红的云头鞋来。
“在这里沏一壶茶，赏赏外头的雪景，倒是舒服得很。”萧师杰眯着眼向外望去。
“外头梅花开得正旺。走，出去看看。”陈瑛提议道。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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萧师杰一身的白：身上穿着牙白色的四和如意云纹道袍，脚蹬一双白色麂皮小靴，倒是很衬这白雪红梅。
“这片梅花开得真好。”
“这是原先就有的，这几年疏于打理，没想到还能开得这么好。”陈瑛笑道。
“不知道国公爷肯不肯割爱，赏我两枝？”萧师杰凤眼轻挑，调笑道。
“左相说的什么话，能得左相青眼，是它的荣幸。左相喜欢带几枝，就带几枝。”陈瑛别有意味地看了他一眼。“左相家里鲜花满园，争奇斗艳的景儿只怕比我这更甚。”
“哪里的话，”萧师杰接住一朵落梅，“再美的鲜花，终有飘零的一天。倒不如趁着盛放的时候，好好赏玩，发挥它最后的价值——你说是吧？”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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