日子总是过得很快，转眼间已经过了冬至，进了腊月，再过不久就是新年了。待到了明年正月，就该是元和元年了。
自那日分别后，陆子籍天天加班补偿同事的顶班，几乎要住在官府，再加上忙着收拾东西搬出老家，一直没找到时间去看陈瑛。听说他回家以后旧病复发在床上躺了好几天，可给陆子籍心疼坏了。那天从府里出来他就知道这家伙没好好在车上等着，冻得整个人都是冷的。明明就是该在家里烘着炉子好好睡一觉的人，非要跟着过去。倘若那天他再晚出来一些，这人说不定就会冲进去亲自抢了他。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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好不容易捱到下班，这是他最后一个工作日。明天他可以休假，所以他今晚就去找陈瑛。之前陈瑛送了信来，叫他搬进怡园去住，他便把自己的东西都搬去陈瑛家，占了一个上等客房。他私心里并不只是住进去这么简单，他还想登堂入室——目前看来，这件事只能想想而已。
他收拾好桌面，穿好披风就出了门。官府离怡园不远，骑着马走一会儿就到了。他着急见到陈瑛，一路上竟也没觉得冷。要不是在街道上，他真想策马狂奔冲进怡园。陈瑛少见地在外头等他，他惊喜地想把他抱起来转圈，却被他叫了几个侍女带走了。
“琬祯？”
“青黛，好好服侍公子。”陈瑛留下一个意味深长的微笑以后飘然而去，陆子籍还楞在原地。
“公子，这里请。”青黛微微一笑，伸手示意道。
陆子籍一头雾水地跟着她走了，一路上见到了白芷白芨等人，全都笑着向他问好，这让他不禁毛骨悚然起来。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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搞什么啊......洗个澡还神神秘秘的。陆子籍实在想不透，也没打算想透。他拿过中衣来换上，却发现青黛没准备外衣。这可怎么办？外头可是数九寒冬......
“青黛？青黛？”陆子籍敲了敲门，冲外头喊道。
“奴婢在。公子已经换上衣服了吗？”
“能不能麻烦你拿件外套给我？”
“公子稍等。”
陆子籍在里头等了半天，等得身子都冷了，才等到青黛在外头敲门道：“奴婢可以进来吗？”
“可以。”陆子籍走过去拉开了门，一道红光从他面前闪过。
青黛手上捧着一套大红的常服，陆子籍颤抖着手拎起来看了一眼，上面的熊罴也在抬头看他。
“这是什么？”
“奴婢帮公子穿上。”青黛微笑道。她吩咐身后的小丫头们帮忙，陆子籍不知所措地任她摆布。青黛给他把扣子系好，又系上银鈒花带，还煞有介事地从小丫头手上拿过一条织金红缎系在陆子籍肩头。
“这是......”
“公子一会儿就知道了。”青黛笑道。她拿过官帽给陆子籍戴上，拨弄了一下上面的金花。陆子籍隐隐约约感觉到有大事要发生，但是不太敢想——这一身分明是新郎服饰！他甚至联想到了自己一个多月前拼命退掉的婚约，顿时紧张起来。
“好了，公子跟我来。”青黛笑着带他出去，陆子籍稀里糊涂地跟着走，不知道自己要去哪，也不知道自己在干什么，只知道跟着走就对了。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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青黛带着他从浴室出来，没走几步便在一个小轩前面站住了。“公子请吧，奴婢只能带到这里了。”
“什么？”
“您自己进去就是。”青黛福了福身子，往后退了几步，消失在回廊上。
陆子籍正纳闷，手却不听使唤地推开门。
那一刻，他愣住了——
跳动的烛光映着布置好的婚房：桌上摆满各式菜肴，显眼的位置有一对儿红线拴着的玉杯，纱帘帐幔也换成大红的。
“令书。”陆子籍看见陈瑛同样是一身大红曳撒，身上是狮子的纹样，衣摆则是繁复的膝襕，令人眼花缭乱。
“你这是......我要做什么？”
“成亲。”陈瑛拉着他走到桌子旁边，把酒杯递给他。陆子籍觉得自己离烟花不远了，要不是他现在还有一丝克制，他立马就能上天。他被这突如其来的惊喜砸得几乎昏了头。
“没有婚书，没有冰人，没有祭祀，连三书六礼都不能给你凑全，你就不怕我骗了你去？”陆子籍调笑道。
没想到陈瑛却极认真，走近他，拉起他的手放在自己胸口上，一字一句地说道：“令书，我要的不是名分，不是别人的认可，不是所谓的配享祭祀，统统不是。我们会老去，容貌会改变，我们可能随时在战场上就......”他有些痴醉地望着陆子籍，桃花眼上蒙上了一层水雾：“你记住了，我要的是不论什么时候，你心里所认为的那个‘家’里，有我；不论在哪，都有我在等。”
陆子籍忽而有点想哭：家，多么奢侈。他十九年的人生中就没有什么“家”的概念；可他现在竟然也可以拥有，也可以有回家的期盼。
“我记住了。”他一点点凑近，在吻上那人双唇前轻轻唤了一声：
“陆夫人。”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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陈瑛的唇边还残存着一点方才的交杯酒，有些冰冷。他搂着陆子籍的脖子，吻得忘情；他心中有一团炽热的火，烧灼着他的全身。他忘记了自己的身份、过往，忘记了一切。他像个义无反顾的侠士，哪怕这“陆子籍”是个沼泽，他也一定会冲进去。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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