画屏站在门外候着，陆子籍冲出门的时候差点把她撞倒。怎么回事？
“公子。”
听完了全程的陈瑛比她还懵，躺在床上望向她，愣愣地眨眨眼。
“公子醒了就喝药吧。”画屏端过药碗来，坐在床边矮凳上。“公子没事吧？”
“我？还好。”陈瑛撑着身子坐起来，画屏赶紧拿了软枕垫在他身后。
“方才陆公子跑了出去，奴婢这才多嘴问了一句。”画屏把药碗递给他，低着眉眼坐在一旁。
“他说了几句话就走了，没事的，你不用担心。”陈瑛苦得直皱眉，闷闷地喝了几杯水才缓过来。画屏接过药碗，心里纠结着要不要问，走出内室又走回来，果断地跪在陈瑛面前。
“怎么了？”陈瑛一时半会儿还接受不了这么多冲击，脑子有点发蒙。
“奴婢请公子饶了奴婢多嘴的罪过。”
“那就饶了呗，你先起来。有话坐下说。”
画屏挪到矮凳上，试探着问了一句：“公子知道自己前几天病重的时候干了什么吗？”
“躺着。”
“您有没有见到什么？”
“不用这么......”陈瑛本想插科打诨，见到画屏一脸认真的样子顿时住了口。“我......我伤到你了吗？我什么都不记得。”
“没有.......”画屏期待地看着陈瑛，“公子当真一点都不记得了吗？公子喊了大小姐......还有‘令书’。”
陈瑛听见后一个名字，顿时红了耳尖。他偏过头去，手里有一下没一下地攥着被角。在他不那么清晰的记忆里，他只记得自己难受得快死了，浑身滚烫，疼痛像浪潮一样没完没了地冲击着他的神经，他想挣扎，想要喊出来，可他的手脚都疼得动不了，嗓子也哑了。他在无边的痛苦里半梦半醒，他特别想姐姐，哪怕姐姐只是在旁边安慰几句也好。
令书是什么时候喊的呢？也许是疼得实在受不了，那时才想要他在身边，干什么都好，只要他陪着——人最脆弱的时候往往会想到自己最亲近的人，就算是他也不例外。
“公子......”
“我忘了。”
“公子没有忘。”画屏冷冷地说道，“公子分明是看见奴婢手上的镯子才认出是大小姐的，公子明明就知道。”
“我......”
“奴婢答应过大小姐，要好好照顾公子，可是奴婢差点就......”
“好了，画屏。”
“奴婢知错了。”画屏冲他一拜，退了出去。
陈瑛靠着软枕，浑身虚脱无力。大病一场后精神很差，总是嗜睡。他浑身都疼，热痹过后关节疼得不能动弹，即便躺在床上也会时不时头晕心悸。这副样子实在是太不堪、太狼狈了。
他痛苦地闭上眼，眼前全是陆子籍的模样。让他看见这么狼狈的自己，实在是......实在是太丢人了。
王居逸从岳州传信回来，说他得了调令要回京城做御史，知道陈瑛被免职以后特意写信慰问，并且保证他一定会回来看他。他已经在外头游荡快四个月了，本以为巡学要巡个没完没了，谁知这么快就可以调回去了。他想念在老家的爹，不知道这个不靠谱的爹又跑到哪去了，连寄信都不知道该往哪寄；他还想念在京城的朋友，尤其是萧师杰，他好想和萧师杰一起喝酒，听他说那些文绉绉的笑话。听说萧师杰当了左相，一定很忙，再想出来玩可不容易了。他自打接了调令以后便归心似箭，没有一刻不在怀念那些美好的时光，那么无忧无虑，和几个人一起喝酒一起外出游玩，累了就在找个僻静处歇脚，走得高兴时还即兴联诗作文——真想快点过上这样惬意的日子。
秋风灌进他的领子里，他不由得拢了拢斗篷。学堂里传来学生念书的声音，这并没让他觉得有多熟悉——他可是读了私塾就去考试的，从来没经历过在学堂里跟着师傅念书的日子。他觉得挺新奇的，下了马跟随从一道进去。
学堂里的学生都很小，一眼望去个个都差不多七八岁的年纪。这本不是他应该去的学校，他只是突然好奇罢了。他环顾着学堂，看见学生们共用的书本，心里不知是喜是哀。
倘若真的有人能抱着兼济天下之心去读书就好了，希望这些孩子们是这样的。他走过这么多学校，只觉得里面的气氛怪怪的，直到在这里看见这些年纪尚小的孩子才明白——那些人读的不是书，而是官。打着官腔念书怎么能念得好？
“走吧，等会儿问问这个学堂是什么来头，让州学多关照一下，发放一些书籍。”
“是。”随从掏出本子记了下来。王居逸留恋地看了一会儿，才离开这别样的书香，转身走入属于他的秋风中。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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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陆大哥，您叫我吗？”陈烨进门见陆子籍坐在榻上出神，便给他磕头行礼道。
“嗯，来了？坐吧。”
“不必了，烨站着就可以了。”
“我想了想，令兄的病也大好了，你该回去看看才是。”
“烨听从陆大哥的吩咐，给您添麻烦了。”
“不麻烦。”陆子籍笑道。“你去收拾一下，明天就送你回去。”
“多谢陆大哥。”
“去吧。”
陆子籍好容易打发了陈烨，他实在是不敢看陈烨的脸——这世上怎么会有长得如此相似的兄弟！眼睛尤其相似，只不过陈烨并不像他哥那样带着寒意看人，看上去特别温顺。他自从那天逃出门以后再也不敢打听那边的情况，甚至连陈烨都不敢见。他怕这是绝交之举了——谁知道陈瑛居然醒了！不知道他听到多少、什么时候醒的......陆子籍烦躁得踱来踱去，甚至产生了让陈烨自己走的念头。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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