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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父与子|

福建师范大学/孟思佳

世间情动,不过盛夏白瓷梅子汤,碎冰碰壁当啷响。那天,摸着爷爷家墙壁上留下的坑坑洼洼的一撇一捺,我想,这大概就是我和老师最初的那么一点机缘吧。如果你和我一样,开始相信人生冥冥之中的安排。

我从小跟在爷爷奶奶身边长大,周末才被父亲接回家。从小待在爷爷家的时候,我就喜欢拿着蜡笔,学着幼儿园里老师拿着粉笔在黑板上写字的样子,在家里的墙壁上写写画画。在我的印象里,那时的爷爷和父亲并不常交流。每次父亲来接我的时候,两个人的对话不过就是那几句——“最近怎么样?身体没事吧?”“没事。”“钱够用吗?”“够。”

其实从我有记忆开始,爷爷的牙齿就基本掉光了,加上个性使然,他本身就比较少言。而成年成家的父亲也不善表达,这从小为我的不善言辞扎了根。明明亲近的人就在跟前,表达感情的方式却往往很笨拙。打小想念父亲从不说出口,最开心的是生病发烧的时候,父亲一定会放下手头的事情赶来看我。每次都好脾气地喂我吃药,哄我睡着。只是每次睡醒,父亲就不见了。这种时候,我就只能失望地再闭上眼假装睡着偷偷哭一会儿。

闭上眼,好像都能听到时光如水的声音。我今年都已经二十二岁了。

十四年前,父亲会在每个周末接我回家,雷打不动,风雨无阻。那些傍晚的一切细节依旧如昨,光从树叶的缝隙里透过来,照亮了他的背影,车座有点儿硌屁股。后座上的风景看了一遍又一遍,我从不腻,每次都很认真地在他身后出神。有次和爷爷负气离家,竟冲动地按照脑海里对父亲载我回家的路线的大致印象,走了整整四个小时。全家人都在到处找我,父母亲坐在的士上漫无目的地沿着街边找,却猜不准我究竟会去哪里。父亲没有想到,七八岁的我能记住的事情不多,回家的路只有他带我走的那条。

十四年前,我开始学唱很多很多爷爷那个年代的歌谣。每个晚上我和弟弟都搬来椅子,和爷爷一起坐在自家楼下的大榕树下乘凉,数着天上的星星,风吹过总带来一阵玉兰花香。有的时候我们也不出门,我们爷仨就躺在竹席上,他一边摇着蒲扇,一边教我们唱歌谣,最后我和弟弟就在他的歌声和枕间的玉兰花香中睡去。乌鸦妈妈和小夜莺,是爷爷给我留下的永远的童真。爷爷是当年没落的读书人,奶奶倒是大字不识一个。父母不在身边,所有作业要求的家长签字都是爷爷帮我签的。虽然他受教育的机会有限,可是笔锋苍劲有力,现在想想倒是很符合他有时候犯的读书人的倔脾气。奶奶只会说福州话,每次都要爷爷当中间人,把我的话翻译给奶奶听,或者把奶奶的话翻译给我听。

五年前,我和父亲开始频繁地争吵。我的叛逆期来得晚,但也几乎持续了整个高中。学习压力大,加上总是熬夜补课,戾气十足,和他的交流日益减少。每一个周末补课结束以后,我一出门就能看到他在冷风里抽烟等着我。他怕我饿着,总会半路找家店停留,或是冒着热气的小笼包牛滑汤,或是刚做好的油条锅边,然后继续回家的征途,在深而悠长的小巷里用深沉宽厚的背影陪着我度过沉默灰色的青春。

后来他越来越忙,不再像小时候一样定期来接我。就算是我在家,他也常常应酬到半夜才回,那时候我早已熟睡。他缺席了很多对我而言非常重要的,一生只有一次的场合。我高考的时候遇上他出差,我第一次到大学报到也遇上他出差。我开始气他埋怨他,我从来没有想过要去理解他工作上的压力和生活上的重负,我们之间的矛盾总是因为一点小事就爆发。

五年前,爷爷已经彻底掉光了牙齿。他不再教我们唱歌谣了,因为我们都已经长大了。他不再需要一字一句当我和奶奶之间的翻译了,因为我已经学会福州话了。他开始更加沉默寡言了,因为我们这些孩童都开始逃离他的手掌心了。于是,他也开始逃离家里,总是一个人往外面跑,自己去打牌搓麻将。他不爱搭理我,我也闷着气不说话。高考结束以后,我彻底搬回了父母家。

两个月前,爷爷重病住院,我亲眼看着父亲也一天天地瘦下去。他每天醒来洗漱好就出发去医院,深夜回到家洗完澡倒头就睡,日复一日,像一头任劳任怨的老牛。我没有听他抱怨一句辛苦,但他的疲惫全都写在脸上。只有一个晚上,他回到家来稀里糊涂发了一通脾气,我后来才知道那天医生给爷爷下了病危通知。

那一个月之内,我去了医院三次。明明原本十分亲近的人,我反而束手无策。每次都只能哭得一塌糊涂,没用得很。

第一次,我自己找到了爷爷的病房,因为父亲要看着他换新的吊瓶不能离开。我一进病房瞥到他因为挂瓶变得又肿又紫的手掌,一下子就哭了出来。积攒在心里多年的怨气,瞬间被大片大片的心疼掩盖。他那时说一句话已经要费很大的力气,但是他还是不停地摆手劝我“不要哭。不要哭”。以前他越来越少地和我说话,我气他;那天,他开始费力地交代我一些事情,我只把脸撇开,不想听,气他。后来我们爷俩一言不发地坐在窗前。我的眼里又慢慢噙满了泪,我看着窗外的枝条,一阵风吹落了飘零的黄叶。有那么一瞬间的恍惚,好像回到了小时候,唱累了歌谣的我们也是这样不说话的。我要走了,他最后一句话还是交代我:“穿上外套,别牵挂我。”其间我哭得太厉害,父亲把我带到走廊上透气,我看得懂他眼里对我的担心,也知道爷爷的情况不好,可我还是问他:“爷爷会好吗?”父亲看着我因啜泣还在起伏的肩膀,沉默了一阵,答非所问似的回答我:“老人家的病总是好得慢些。”那是我第一次,趴在父亲的肩膀上痛哭。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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