配色老土的霓虹灯牌在雪夜里映出迷幻的光彩，一墙之隔就是喧闹的人群，但是在同一堵墙的另一侧，路灯只能照进一角的小巷中，两个青年身形的人面对面站着。
“打劫。”其中没型没款靠着墙的那一个笑眯眯地说。
“你还是快跑吧，我看到你的脸了，”另一个出其不意伸手揪掉了对面人脑袋上的帽子，蓝绿色的半长发顿时披散下来，“我到时候就说，‘阿sir，那个劫匪是瘦高个儿，皮肤很白，可能是混血，染了个蓝的头发，大概到肩膀的位置……’然后你两下就被抓住了。”
“这时候好像是你比较危险吧，不怕被撕票吗。”
他们面色凝重地对峙片刻，噗地笑起来——这两个大冷天在雪地里硬扛着冻的傻帽儿原来就是许潜和林朗。
“你这是真社会人啊，”林朗捏了捏许潜校服外套的袖子，“穿校服进酒吧？我看你里面外面的穿得也不少，差这一件吗。”
“差啊，”许潜抽了抽鼻子，“我还以为今天没什么机会待在室外的，大衣太薄了，冷。”
林朗听了，动手替他把大衣和校服外套扒下来，包从肩膀上溜下来扑腾落在脚边，他脱了自己的羽绒服，披在许潜肩膀上，自己一下就显得单薄了。
许潜披着仍有余温的羽绒服，愣了一下才急急忙忙地“诶！”了一声，这时候林朗已经又提溜起书包，把他的大衣连校服团成一团塞进去了。
“那你呢？”许潜问。
“我很强。”林朗比了一个健美冠军的标准姿势。许潜忍不住上手捏捏他的胳膊，有肌肉，但轮廓并不突出，他像俄罗斯或者德国的那些青年男模，高挑的美人。
啊，美人。这个词就好轻浮。许潜面颊发烫、手忙脚乱地套上外套，发现袖口只露出来四根手指。
十公分而已，有差这么多吗？许潜费劲儿地把五指都伸出来，埋怨说：“好大。”
“嗐，这种话咱搁床上说就行，光天化日的。”林朗笑起来，替他把拉链拉上，领子大概遮到下唇的位置，衬出轮廓稚气的鼻尖，让他看起来像小孩儿穿大人衣服，怪可爱的。
怪可爱的许潜真的有被冒犯到，气鼓鼓地搡了他一把。
林朗一秒恢复正经：“那就这样进去了？真不用给你清个场？你难得过个生日，这点儿面子老板还是给的。”
许潜问：“我又不认识老板，给什么面子？”
林朗只是笑。
许潜可能从这个意味深长的笑里看出了什么东西，但是避而不谈：“面向我一个人的专场演出更让人紧张啊，你们一整个乐队都盯着我。”
“我们很专业的，也可以低头不看你。”
“好啦，我还没那么事儿，”许潜笑起来，“走吧。”
许潜一头扎进嘈杂人声里。这是他第一次走进酒吧，感觉比他想象里要冷清一些，怀着疑惑，他随便找个地方坐下来。
而另一边，林朗把包往储物间一甩，压低了声音问主音吉他：“赔罪是你这么赔罪的？不是说招呼过了都是熟人吗！”
“你也没说熟人不能拖家带口啊，人民群众都爱八卦，”主音吉他也不生气，自己掸了掸裤子上的鞋印，“人少得我都没激情了，你还有什么不满意？”
“哪儿都不满意。”林朗哼了一声。
话虽如此，他还是蹦蹦跳跳地上了台。这间酒吧本身不大，舞台只是随便圈了一块儿地方出来而已，按林朗的话说就瓶盖儿那么大，简直是大写的敷衍，林朗这种大高个儿站在那里，更显得寒酸起来。
“今天只唱一首歌，”林朗说，“vivre à en crever.”
底下有熟悉的人问：“啥？”林朗说，你管它是啥，爱听不听，听完我马上跑路。
林朗这时候往台下扫了一眼，和许潜视线相撞。
“……
“S’il faut mourir
如果不免一死
“Autant vivre à en crever
不如纵情生活
“Tout retenir pour tout immoler
保有一切是为了耗尽所有
“S’il faut mourir
如果不免一死
“Sur nos stèles je veux gr**er
我要在我们墓碑刻上：
“Que nos rires ont berné
我们的欢笑愚弄了
“La mort et le temps
死神与光阴
“……”
林朗往台下一瞥，许潜正盯着手机看歌词翻译，快速浏览完以后，用一种既像哭又像笑的表情，抬头和他对视。林朗的目光也忍不住柔软起来。
“好了好了啊，跟你们讲个大事儿。”林朗清了清嗓子，弹了下麦克风，音响发出嗡的长鸣，他看着许潜的方向，张了张口，一直没有出声，主音吉他狠狠拨弄了一下琴弦催促他。
站在台前的人可以看清，林朗的喉结紧张地上下滚动，脖颈处的皮肤腾地飞红，连耳朵尖都染上粉色：“这么多人我哪儿说得出口啊我cao……超害羞的！”
“你还会害羞啊林朗，”台下一片喝倒彩的嘘声，有一个人的声音夹在中间，朝台上喊，“我看平常你连裤子都敢脱呢？”
“这能一样吗！”林朗回得很快，但他马上意识到哪里不对，“等等，我靠我没脱裤子！我啥时候脱过裤子！”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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