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痴子妄语！危言耸听！”
对蓝池玩笑般的话，蓝珀只当做一句戏言，一哂了之。
“你怕的是金光瑶不在，无人与你里应外合，魅惑宗主，弄权于云深不知处吧？你们想得未免过美，忘机绝不会容你们胡作非为。”
此言一出，蓝瑟与蓝若皆神色骤变。
魏婴听蓝珀提蓝湛，不免觉得古里古怪。
可爱程度或许是对比出来的，有大嫂和小叔拉满仇恨值，蓝湛在五叔眼里的形象有触底反弹的苗。
蓝若美眸燃起两团冷焰，睨向蓝珀，在如少年时那样斥责他：“齐光，你失言了。”
蓝珀昂首，并未像少年时对长姐的呵斥噤声，他郁郁道：
“你们都在曦臣身上投入了数十年的心力，我何尝没有？看到他变得荒诞不经，纵恣狂悖，你们难过，我何尝不感到痛心疾首？可我依然认为，你们这样纵容曦臣，并不是在爱他。通灵术多么凶险？如有差池，曦臣的魂魄也会随金光瑶一起陷入魔障。如果曦臣神智错乱，你们真的要扶一个不学无术的恶贯满盈之徒统领蓝氏吗？现在，应该让魏婴把曦臣拉回来。你们一定要看到曦臣被情孽活活缠死，才心安吗？”
听到这里，魏婴放下白骨笛，目不转睛地观察崖下情状，礼貌却断然地说：“五叔，很抱歉，我不能违背大哥的意愿。彼时，他未阻止蓝湛于举世围杀中救我，此时，我亦不能阻止他去救心上人。”
蓝瑟道：“待金光瑶和张凤池得逞，你一定会后悔的。”
左右门生目光朝争执之处投来，带着探寻的意味落在蓝池身上。
蓝池没有穿云纹袍子，亦没有戴抹额，他青衫萧条，眉目含倦，意态闲散，立在白似云修如竹的蓝氏族人中间，如在高阔堂皇的琴韵中陡然插/入一段低吟浅唱。
二者兼美，然，不谐韵。
蓝瑟终于无法按捺，那双总是很温暖的眼染上轻淡愁绪，竟与蓝池一模一样。
蓝若见之惘然，终于明了，为何自己凭白对蓝池多些偏爱，原来蓝池，就是不快乐的蓝瑟。
那个孩子，无论嬉笑浅笑，眸子总如莲心般苦涩。
连金光瑶，有时也会发自内心地露出喜悦的神情，尤其是与她谈论蓝涣的时候。
蓝瑟眸光恹恹，隐泛觳纹：“齐光，我并不奢望你原谅我的错，也不奢求你接受我的儿子。但至少请你不要将他视作入侵者，包括我在内，根本没有人认为他足以统辖蓝氏，这一切……不过是你虚诞的臆想。”
蓝涣与蓝池的同辈皆彷徨不安，目光在蓝瑟与蓝珀之间逡巡。
蓝瑟的说辞无法说服蓝珀，经过数次剧烈的冲击，他已无法对蓝涣和教养蓝涣长大的兄长们抱有昔日的敬重，只以横眉冷对蓝瑟：“三哥，张凤池真的像你形容得那样可怜吗？他的确是失去了母亲，但他的母亲为何会殁？”
蓝瑟缄默不答。
蓝珀替蓝瑟答：“因为他和师弟争夺排教大权，致使母亲和父亲双双被拘，张红玉倒罢了，可连你这个素昧谋面，亦成了他野心的牺牲品。他只在乎他自己，不在乎别人。”
他深吸口气，继续不久前因金凌报信而被打断的谈话：“还有，张凤池的继父和异父弟，又丧命于何人之手？”
说到这里，他再次顿住，还是把压在心头的话说了出来：“张凤池现在被排教排挤出来，跑到蓝家来。你能保证，曦臣不会成为第二个金子轩，而你，不会成为第二个金光善吗？金光瑶日夜缠着曦臣，他要对蓝涣下毒手，不过是一个念头的事，你不觉得可怕吗？”
面对蓝珀咄咄逼人的质问，温润一生的蓝瑟有些无措，他目露哀伤，问蓝珀：“这些是谁告诉你的呢？”
“我不用谁特意告诉我。”蓝珀蹙额，心中阴云不比蓝瑟少，“张凤池在野教的名气很大，他是怎样的人，稍稍拉个野道一问便知。正如日月不因人的意愿而改变轨迹，事实不会因为我们堵住眼耳就改变，不是吗？你认为，张红玉那样一个……目不识丁，人尽可夫的女子，能教出品行端正的儿子吗？”
末了一句，蓝珀还是留了情面，用词没有那么直接。
张红玉的出身，比孟诗更难以宣之于口。
孟诗还有个才名，接客的时候能拿来作为噱头，以吟诗作赋，风花雪月作为身体交易的遮羞布。
张红玉只是流莺而已。
流莺就是没有固定接客场所的妓女，哪儿男人多，就往哪儿钻，做的都是最直接的皮肉生意。
她是烟花女子中最下等的一级，如果没有沐澜的牵引，终其一生，也不可能与蓝瑟这样的玄门高士相遇。
蓝瑟白面泛红，他罕见地对他人言辞感到愤怒，正想驳斥对方，已有人抢在前面，用云淡风轻的口吻道：
“你想说，我妈是个婊/子吧？”
说这句话的是蓝池。
蓝氏族人都怔住了，连魏婴也以眼角余光瞥向后方的争端。
他进蓝家很久了，从没见蓝家人吵得这么激烈过，这种苗头让魏婴这样粗枝大叶的人也嗅到一丝山雨欲来的湿气。
蓝瑟不愿让儿子感觉受到歧视，试图解释：“你五叔没有这个意思，他只是对你娘有些误会，因为……因为现在外面有一些无聊之人乱写你们母子的事。”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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