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你为何学剑?”
“学剑以后又想做些什么?”
不归沉默着,额间有汗水滑落,不知是太过紧张还是如何。
过了许久,他终于开口道:“弟子没有想过。”
他的确没有想过,无论是被带回仙山,还是习剑修行,都并不是他自己的选择。
同样没有想过的还有乘风,但这些对于他而言根本就不是问题。他学剑练剑,伤人或被伤,只要能磨练自己的技艺,一切都是在所不惜,因为他至始至终都有自己的目标所在。
可不归没有目标,或者说还没有找到目标。
紫阳长老抚着长须,觉得有趣,让这般懵懂弟子跟着乘风学剑实在有些勉强,毕竟剑道启蒙这件事,并不是所有人都能教的。
“让我看看你的剑法。”
不归领命,来到亭外。在这样前辈高人面前舞剑,难免有班门弄斧之嫌,但他只花了数息时间便完全平静下来,然后开始出招。
白云剑法三十六式,天墉六壬法剑前六式,昆仑承天剑法前三式,琼华神虹诀第二重,三宫剑法自手中依序而出,剑光耀眼处,有火光染红树梢。
乘风从剑法里看到的是“死板”。
紫阳长老看到的却是“认真”。
不归的剑法里,一板一眼极为准确,招式转换间完全按照剑法顺序一一演练,几乎没有自己的思考。
乘风向来是不屑于这类剑法的。他奕剑之时诸宫剑招皆是信手拈来,从不考虑什么固定剑式搭配,而是从临战角度选取最有用的方式。既是最有用的,那便是最好的,远比剑谱里的古板得心应手。
“小青峰,你且去试试。”
紫阳长老随手一招,亭外便有位小小剑童走上前来。
他看起来和不归差不多年纪,稚嫩的面容上带着稍许兴奋,平静与不归见礼。
剑礼行过,二人同时起剑。青峰以六壬法剑第一式破澜接连锋,木剑带着霜寒,直刺而去,不归则以承天剑法起手见重山接挽云归,木剑燃起霞光,与之对峙。
两人修为相当,掌握的剑法也相差无几,彼此你来我往,平分秋色。
数十招以后,不归攻势渐盛,隐隐占了上风,手中剑锋却失了准心,难以准确命中对手。
青峰数次险之又险地避开,终于抓住机会展开反击,一招碧涛飘忽至,正正击中不归手腕,将木剑挑飞。
“承让。”
青峰停步收剑,面上带着掩不住的欣喜。
亭内紫阳长老也是淡然一笑,倒不是因为弟子取胜而开心,而是因为看到些更有趣的东西。
“你这师弟性子和你可不太一样,你比剑是为了取胜,他比剑只是为了比剑,没有胜负心。”
紫阳长老随意说着,乘风脸色却有些难看。那青峰剑道修为分明要弱些,不归三番四次错失胜机,最终一败涂地,实在令人难以接受。
“终究是太弱。”
乘风一言以蔽之,若是自身足够强,对手或守或攻,都不可能是自己对手。
紫阳长老摇头道:“剑道万千,赤诚怜悯之心亦在其间。”
乘风反驳道:“师伯,既然是奕剑,那便要不惜一切击败对手,赤诚怜悯又有何用?”
紫阳长老答道:“可以不去赢,但同样可以做到不去输。将剑术之道只拘在胜负输赢间,不觉得心胸格局太小了吗?”
乘风并不认同,但也不再继续争辩。
不归捡回木剑返回亭内,面有惭色,不敢去看师兄,倒是紫阳长老有意照拂,主动说道:“六壬法剑之玄微、御云、寒霄、霜无,承天剑法之醉花荫、停云松、千山雪,这些剑式你可好生修习。另外白云剑法三十六式对剑道根基极为有益,亦不可怠慢。”
不归连忙行礼:“多谢真人教诲。”
紫阳长老又道:“奕剑虽有高下输赢之分,但剑道没有,适合自己的,与自己所喜欢的才最重要。”
不归仔细听着,哪怕一时并不明白,也都一一记在心里。
紫阳长老抚须颔首,心里对这位乖巧弟子生出许多好感,片刻后目光落到乘风身上,问道:“你又遇到什么问题?”
乘风双手递出幽玄剑,说道:“师伯,弟子想唤醒这柄剑的剑灵。”
紫阳长老怔了怔,并未接过,只以目光静静注视,片刻才道:“这柄剑的来历你想必知晓,此剑剑灵颇为不祥,既然无法唤醒,那便让它一直沉睡为好。”
乘风不解道:“可若无剑灵,便无法做到剑意相通,这柄剑反倒成了累赘。”
“累赘?”
紫阳长老轻笑了声,忽然二指并拢握了个剑诀,便见那幽玄一剑刺向天空,如黑龙般的剑光直冲云霄,一瞬斩碎了漫天白云。
乘风汗颜道:“师伯莫取笑弟子。以师伯之剑道修为,草木竹石皆可为剑,哪怕这幽玄剑只是一截废铁,在您手中依然有移山填海之威能。可弟子修为低微,还需借助剑之锋锐、砥砺修行,若无法与手中剑心意相通,实难在剑道之上走出更远。”
紫翠真人开怀大笑,忽然一抬手,一柄利剑凭空出现手中。
那柄剑极为纤细,剑身耀眼夺目,散发着七彩流光,一眼便知不是凡品,剑身微微震动,发出悦耳的剑鸣声。
“此剑名曰兰秋,伴我身侧数十载,用它换你的幽玄如何?”
说着,手指微动,那柄七彩仙剑便缓缓漂浮起来,在乘风身侧游转不停,显得颇为欢快。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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