三人一路往东而去，沿路剑冢渐渐稀少，荒草丛生，倍觉凄凉。
不知名的野草越来越高，直至遮住视线，三人迷路般立在草原中，感受着四周寂灭之意。
陵渊伸手指着前方一块为荒草掩埋的剑碑：“三千年前，吾派创立之初，魔族现世危害人间，怀素真人倾全派之力历数十载，方才镇压，此间便是那一段时日的遗剑。”
他一挥衣袖，有剑风掠过，便见野草如幻象般灰飞烟灭，露出地上无数柄剑。
那些剑大多半掩着泥土，生锈残破，灵性全无。无论当初是如何呼啸天地、纵横四野，千载之后，终归都变成一堆破铜烂铁，再无用处。比起方才在门前看到的万剑之林，这里才是真正的剑冢，真正的剑墓。
时间才是这世间最强大的力量？
乘风这般想着，右手握作剑诀，轻轻触向地面，淡淡剑意从指间散发开去，地上无数断剑发出嘶哑嗡鸣，各自挣扎着破开泥土，飞向天空。
三人同时抬头看天，努力想从中找到一柄完好的剑，可目光所过之处，尽是凋敝破败，没有半点生机。
乘风将剑意敛去，空中断剑随即落下，重新安睡于黄土间。
“有形之物终会腐朽。”
陵渊黯然道：“这就是你要找的剑。”
乘风沉默不语，抬头看着远方，眉眼间满是失落。
只有不归蹲在一旁，兴致勃勃做着什么，完全没有受之影响。
他双手拨开泥土，将残破的古剑从泥土中挖出，一柄一柄查看剑身磨损情况。
他没有陵渊师叔的眼力，也没有师兄那样的剑道修为，只能这样费力费时地做些力所能及的事情。
陵渊觉得这样根本毫无用处，但也没有出言阻止，任由他翻拣。
时间悄然流逝，乘风踱步去了远处，按照陵渊的提示，对着方圆百里的剑冢一一以剑意探寻，偶尔发现一两柄保存尚可的古剑，也并不合自己心意。
不归则如捡漏一般，跟着自己的直觉，四处寻觅，每每将沉睡的古剑惊醒，细细查看后再好生掩埋，嘴里不停咕哝着什么，神色倒是异常专注，生怕看漏了。
“哎哟。”
他一不留神撞到岩壁，呼了声痛，来不及去揉额头上鼓起的小包，连忙高呼道：“师叔、师兄，快看看这是什么！”
乘风闻声赶来，一眼便注意到岩壁间插着一支剑柄，剑身深入壁仭，看不见真容，当下伸手握住剑柄，用力往外拔出。
“呲呲呲呲——”
剑身与岩壁摩擦，发出难听的刺耳声，他双手齐握用尽全力，很快汗湿青衫，仍只堪堪拔出寸许。
陵渊姗姗来迟，见状也来了兴致，左手握住剑柄，使出真元，一瞬便将那剑身全数拔出。
三人目光看去，只见那柄剑周身暗红、隐有古意，宽阔的剑身扭曲变形、锋刃全无，像是一根正自燃烧的铁棍，不知是受了什么外力才变成这般模样。
“这也是剑？”
乘风接过那铁棍，表情疑惑。
陵渊眯起眼睛，同样陷入沉思，喃喃道：“我若猜得不错……这柄剑名曰幽玄，乃昔年云台真人佩剑，据传此剑早已被毁去，为何也葬在剑冢里？莫非……”
只见他目光如鹰隼，一寸寸印刻在那黑色剑身之上，很快发现其间有一行小字，轻声念道：“小楼一夜听春雨。竟是如此！”
乘风问道：“这柄也是除魔之剑？”
陵渊放声大笑：“这柄当然是除魔之剑，甚至可以称之为魔剑。”
“魔剑？”
陵渊神情舒展开来，显见又记起许多旧事，开始侃侃而谈：“昔年魔族入侵时，天墉城云台真人曾设阵抓住一只大魔，将之带回昆仑，耗时数载将其完全炼化，以魔核铸剑，配以玄铁之英，得此幽玄。后云台真人凭借此剑除魔无数，派中弟子无不敬仰。真人仙逝前，据传此剑被他亲自毁去，未想竟是葬在了此处。看这剑身形状，想必真人终归是爱剑如子，不忍痛下杀手。”
不归在一旁欣喜道：“魔剑幽玄……那这岂不正是师兄要找的剑！”
乘风伸手往剑身渡入一息剑意，想探寻此剑剑灵，然而那道剑意入内竟如石沉大海，根本没有任何回响。
“它也已经死了。”
陵渊叹了一声，见这上古名剑重现人间，却是死气沉沉、不复当年神勇，不由也是怅然若失。
乘风明白他的意思，古剑皆有剑灵，有其脾性、气息、智识。剑灵一旦散去，剑身便如凡铁，哪怕材质再过特殊，也终归无法做到人剑合一。
他仔细打量这柄来历非凡、又形制古拙的名剑，双手抱剑缓缓摩挲，或许是因为藏在岩壁间的缘故，剑身锈迹斑驳、满是青苔，手感粗砺坚硬，带着些旧时岁月的味道。
它的确有些难看，锋刃全失，也不轻盈，可乘风不知为何竟有些喜欢，喜欢这种毫不起眼的感觉。
恍惚间，他手心传来一丝悸动，那悸动中带着回响与呼唤，甚至还有一丝渴望。
是想让我带你走吗？
哪怕已经死了，还有一念尚存？
乘风笑了笑，立刻做下决定，说道：“就它了。”
“嗯？”陵渊一脸诧异，急忙要将黑剑抢回，“这柄剑太过特殊，我可无法做主，需汇报真人再作决议。”
乘风倒是眼疾手快，一连退开数步与陵渊拉开距离，据理力争：“师叔，‘人择其剑，剑也择其主’，这可是剑阁的规矩。这柄剑既然被我们找到，便是冥冥之中的因缘。”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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