斋堂外，一个箓生敲起梆子。
唐娥带着璎珞随其他法师和箓生们一起，鱼贯步入斋堂。
斋堂内宽敞明亮，正中塑着王灵官的金身塑像。
王灵官赤面髯须，身披金甲红袍，三目怒视，左持风火轮，右举钢鞭，形象极其威武勇猛，令人畏惧。
像下摆放着一张方桌，听唐娥说，那是师父和朱念、胡灵两位师姐还有姜婆婆的座位。
方桌下面空出一条过道，过道两边整齐排列着几张百尺长案，一直延伸到斋堂门口。
长案上摆好了两碗一筷。
朝阳洞的法师和箓生在左边的长案落座，凌虚阁的则在右边长案落座。
姜婆婆自往方桌落座。座下后闭目养神，两耳不闻窗外事。
璎珞浑身酸痛坐在唐娥身边，根据巾冠的数量来判断，约有一十四位法师，八十多位箓生。
在朝阳洞和凌虚阁内部，箓生各以教导法师为中心，形成了交头接耳，笑语喧哗的团团伙伙。
璎珞发现，法师教导箓生的数量并不一样。多的如上官聘婷，竟教导了十来位箓生，少的像罗玺、张璇儿，教导有三位箓生。
最少的当属唐娥，只教导她一位箓生。
今天的唐娥比往日更加活跃，不顾她的劳累，硬拉起她穿梭于法师和箓生之间，不断向大家介绍璎珞。
“这是我教导的箓生杜璎珞。”当说到我字时，她要么加重语气，要么拍起胸脯，有一种咸鱼翻身的既视感。
箓生们打趣道：
“唐师姐终于不用一个人坐冷板凳啦！”
“难怪唐师姐今天红光满面，同往常不一样。”
“杜师妹享受唐师姐的专宠，真是羡煞我们。”
“唐师姐一定要把这棵独苗保护好，不要过几天又坐冷板凳。”
璎珞听出来，打趣中带着揶揄，望向她的眼神，充满了幸灾乐祸的光芒，好像在说：“这倒霉蛋永远别想翻身咯。”
这时斋堂的箓生又敲响梆子，唐娥赶紧将璎珞拉回座位。
众女冠停止喧闹，斋堂顿时雅雀无声，掉根针都能听见。
“恭请师父过斋！”敲梆子的箓生高声宣布道。
话音刚落，孟真人携朱念和胡灵步入斋堂。
全体女冠长身而起，拱手施礼，迎候师父。
待孟真人他们步至王灵官像前，敲梆子的箓生继续宣布道：
“行三稽首礼，诵《供养咒》。”
孟真人就带领众女冠行礼诵咒。
在此过程中，有巡斋女冠拿着香板四处巡视，凡有礼仪不到位的，少不了要挨上几板。
璎珞是初来，但也不想挨香板，便依样画葫芦，跟着女冠们做。
诵咒完毕，敲梆子的箓生继续宣示道：
“大众用斋。”
女冠们这才齐齐落座。
紧接着值守斋堂的箓生分做三拨，每拨两人抬起装满饭菜的木盆，一人用长勺舀起盆中饭菜装盛。手法之利落，竟无半点滴漏。
整个用斋过程就连吃饭的声音也被女冠们压得极低，几乎可以说悄无声息。
璎珞不小心呛着，巡斋女冠闻声而来，重重地在她身上打了三下。
“不是说修仙问道逍遥似神仙，怎地在这玄德洞天，感觉就像坐牢似的。活多便也罢了，动不动还要挨打，早知如此不如求令狐绹让自己回杜家。”
斋毕，孟真人率众女冠诵《结斋咒》，向灵祖再行三稽首礼，方才解禁。
恭送师父出了斋堂，璎珞便对唐娥言道：“现在柴房只有我一人服役，唐师姐是不是向二师姐说一声，让她尽快调派人手支援，否则挨不了几日，我便要被累垮。”
唐娥为难道：“二师姐要调派人手，自然会调派，去说也没用。”
“你当然是不劈柴不知劈柴累。”璎珞心中埋怨她，偏不信这个邪，找到胡灵申诉道：“二师姐可知道柴房的人逃走了？”
胡灵不耐烦道：“当然知道。”
璎珞追问道：“那二师姐打算何时追加人手？”
胡灵敷衍道：“目前洞天各处人手都很紧，你要等上几日。”
说完便同几位法师离开了斋堂。
璎珞很是无奈，回到柴房继续劳作。只盼着胡灵能尽快调派人手减轻她身上的担子。
当晚倒是有三个箓生提桶闯进草堂。
她本以为是来支援她的，没想到她们蘸着木漆涂抹掉墙上的脏言秽语后，就不辞而别。
几天是几天？
她开始捉摸胡灵的话术。
三天后还不见人，她安慰自己说，二到九都可以算“几”，我再撑六天。
好不容易撑到第九天，仍无音信，她只得硬着头皮，又去找胡灵询问。
胡灵却故意装糊涂道：“我说过吗？怎么不记得了。”
璎珞坚持道：“二师姐当然说过，有唐师姐作证。”
胡灵为难道：“现在各处都很忙，实在腾不出多余的人手，这样吧，等明年招收到新箓生，先派柴房。”
“还要等一年！”
“这是没办法的事，”胡灵阴笑道，“你若坚持不下去，大可以学前任跑路。”
这不明摆着要将她逐出师门。仅仅因为她坑过胡灵一次。
“是去是留，好好想想。”胡灵拍拍她的肩膀，扬长而去。
留下来早晚累死，如果跑路，那谁为母亲积福脱离苦海？
两难之下，她回到柴房，一屁股坐在石凳上支颐发呆，忽然想到救星可能潜伏在身边，抬头诉起苦道：“我该怎么办，你也不来帮帮我？”
她知道不会有回应，问了也是白问，权当发牢骚罢。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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