他面色实在看不出一点儿好的地方，倒像是一晚上没睡的是他似的。听见他这样说，赵岁亦瘪了瘪嘴，突然就扑到了他身上，哭着说：“我能不担心吗，我都差点以为你要随着奶奶去了。我知道我没办法和你感同身受，我也知道你该这么难过，可我还是怕，我怕你承受不了，我一晚上都盯着你，医生说你没事，可我还是时不时地去探你的鼻息。你得陪着我啊……”
张清晚抚了抚她的背，侧过身给她腾出一点地方，让她躺在了自己怀里，温声说：“别怕，岁亦，我会一直一直陪着你的。”
赵岁亦吸了吸鼻子，闷声说：“我信鬼神，你要是食言，我一定去阴曹地府把你拽回来。”
知道赵岁亦说的是气话，但也知道她什么样的事都做得出来，张清晚叹了口气，把她搂得更紧了些，柔声哄她：“睡会吧，熬了一晚上乏的都要撑不住了吧。”
到底是放松了下来，张清晚说着话的功夫赵岁亦已经做了个梦了，又想着要给他答复，又含糊地答：“好，等会你叫我。”
张清晚吻了吻她的额头，没说话。
先是怒不可遏，又悲从中来，现在冷静下来了他才觉得事情没有这么简单，医生明明已经说过奶奶已经完全好转，怎么会突然恶化到死亡的地步。
听见赵岁亦平稳的呼吸声，确定她睡熟了，张清晚才蹑手蹑脚地下了床。奶奶已经送去太平间了，他径直去了主治医师的办公室。
象征性地敲了敲门，等那医生抬起头时，张清晚才发现他已经不是原来的那个医生了。他又退出去看了一眼办公室的牌子，确实没走错。
“你好。”那医生对他笑了笑。
“你好。”张清晚却是蹙起了眉，疑惑地问道：“叶医生呢？那是我奶奶的主治医师，怎么这间办公室的医生换成您了？”
“是这样的，叶医生走得匆忙，可能忘记告诉你了，他手里的病人也全交给我了。”那医生说着在桌上找了一会，把文件板递给了张清晚，说：“你就是张清晚吧，昨天你情绪不稳定，今天你把这个死亡通知书签了吧。”
张清晚盯着那页纸，没想着接，也没说话。
“张先生，还请节哀，签了这个还有许多后续工作要做，你也别为难我们。”那医生看他不接，把文件板直接放在了他面前。
沉默了好一会，张清晚才说：“我昨天是要接奶奶回去的，你直接通知我人没了，我不接受。”他突然一下子站了起来，直勾勾地看着那医生，“我要起诉你们医院。”
听张清晚这样说，医生也是急了，急忙挽留道：“等等，张先生。”
张清晚回头看他急忙在抽屉里翻找着什么东西，也想看看他要说些是什么出来。
“这样，张先生，你看看这个记录，这是叶医生留下来的，叶医生的联系方式你也应该有吧，再问问他不就清楚了吗。”医生找了半天，找出了一个病检记录，立刻就向张清晚递过去。
张清晚迟疑了一下，还是接了过来，翻到最后几页，都是最近的日期，上面详细地记录了奶奶的病况，有一页的空白处，叶医生写着：有急性并发症的可能性。
“可是叶医生从来没跟我提过。”张清晚自说了一句，又问：“奶奶去世时是你拟的死亡通知书？”
“是。”医生说，“前一天病人还没有任何问题，也就是告知你们出院的事情，叶医生和我交代过。但没想到患者并发症会发作得这么快，给家属通知时，病人已经发作了，不过半个小时就已经去世了。”
“我给你拨叶医生的电话。”那医生说着手机已经拨了号放在了耳朵边，没一会儿，电话就接通了，“叶医生，你有个患者的家属，叫张清晚的，想和你确认病检记录，诶诶诶，好。”那医生把手机给张清晚递过去，低声说：“是叶医生。”
这会儿打这样一个电话，也只是安慰患者家属罢了。张清晚把电话接过来，叶医生说的，和这个医生所说相差无几。
张清晚还是不敢相信奶奶就这样去世了，可主治医生下面还有好几个医生，按道理来说判断应该不会错，这个A市最好的医院，配备了脑科最好的医生，总比他一个什么知识都没有的人说的话专业。
张清晚突然记起自己是在奶奶房间里装过监控的，因为他工作有时候会安排得很满，又碍于自己艺人的身份，所以只能这样才能多见见奶奶。想起这件事，他立刻放下手上的东西，拿出手机去查监控录像。
可这也只能证明他疑心过重了，他听过了看过了，只好相信自己听过的看过的。张清晚重重地跌回到凳子上，低下头去用双手掩着面，沉重地喘着气。
那医生面上看起来放松了些，长呼了一口气，轻声安慰他：“张先生，还请你节哀。”
张清晚眼底泛红，齿关强烈地颤抖，艰难地抑制着哭泣。半晌，他终于抬起头，抽出一支笔在死亡通知书家属签字那一栏签下了自己的名字。
先前还有顾忌，现在签了死亡通知书，张清晚心里也确确实实地接受了奶奶去世的事实。他脚步沉重地走出办公室，看到在门口站着赵岁亦。
他走过去，轻声问：“醒了？”然后拉住了赵岁亦的手往回走。
“怎么没叫我醒来？”赵岁亦仔细地斟酌了话语，才小心地轻声细语问出来，唯恐惹得张清晚一点点地不高兴。
张清晚半晌没答话，赵岁亦暗自自责起来，张清晚本来就敏感多心，现在又脆弱，少说话才对。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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