沈浪眸光微深，忽的冷笑道：“皇兄莫不是以为本宫是个蠢人？”
沈祯顿了顿，抬眼：“什么意思？”
“皇兄不曾告诉祖母我要来，候在朝露宫外头的又都是鲜少动用的亲卫军——皇兄若觉得本宫愚蠢，大可以继续解释，本宫听着便是。”
沈祯猛地僵住。
“你…”
沈浪眸光冷窒：“父皇早说过你心思不正，不曾想竟是如此恶毒，连亲妹妹都容不下。本宫惶恐，还真怕哪日酣睡不察，便被暗杀于睡梦中了！”
沈祯胸口剧烈起伏，显然是怒极。
“你怎可如此揣测朕？！”
“本宫倒是不想——谁不希望自己的兄长是个温文端方、胸怀大度的君子呢？”
沈祯被刺得胸口发疼，口中“你你你”，连一句完整的话也憋不出来。
因为他知道，阿妹猜测的没有错。
他的确是想要暗害她。
趁太皇太后殡天之机，将阿妹也除掉，那他的皇位便没人可以动摇，他也就不用再时时受阿妹的气。至于阿妹之死，他大可以对外宣称公主因太皇太后悲痛不已，气血攻心，也跟着去了。
这本来是个周全的计划，可谁也没想到阿妹竟然不按常理出牌，没有坐上他派去的步撵。
天知道阿妹踏进慈宁宫的一刹那沈祯是什么样的心情。看见活生生的阿妹，不知为何，他非但没有计划失败的气恼，还生出一股如释重负的情绪。
阿妹没死，真好。先前的焦躁烦闷，都一瞬间被扫空。
阿妹是他不多的亲人了。除了阿妹，他还有两个兄弟，可都无意于江山，自请去封地做了清闲王爷。若是今日皇祖母也去了，阿妹便是他唯一的亲人，他怎么能对阿妹痛下杀手？
没错，沈祯后悔了。刚下暗杀命令的那一刻，他就后悔了。没人知道他在看见沈浪的那一刻有多庆幸，庆幸她敏锐聪慧、果决大方。
而眼下，沈祯便被沈浪尖酸刻薄的嘴又毒了一把：
“皇兄宁愿在外头陪贵妃，也不愿意待在里头陪大病初愈的皇祖母，若是父皇泉下有知，定会斥你不孝，剥了你这身龙袍！”
沈祯怒从心中起：“你！阿妹，你莫要罔顾尊卑！”
“尊——卑？”沈浪夸张地咬着长音，冷冰冰地嗤笑起来，“本宫浅薄，还从未见识过尊卑二字如何写，不如皇兄教教我？”
沈祯气得浑身发抖，却实在无可奈何。
于情于理，他都要被阿妹不知礼数地踩在头上，每每她出口不敬，他都没办法，甚至连罚都不能。先前倒是禁过一次足，只是对她来说无关痛痒，照样我行我素；朝中大臣还一个劲儿规劝他，每日上书求情，将他烦得头疼。
“你当真以为朕不敢罚你？”
清冷如玉的美人挑眉道：“皇兄要罚便罚，本宫又不曾拦着。只是有时想想，本宫何其可悲。与其眼睁睁看着你将大周一点点败光，还不如抹脖子死了清静，不用每日大动肝火却苦于女子不能议政…”
说着，她缓缓笑了起来：“这天下终归是皇兄的，你都不在乎，我还忧虑什么呢？”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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