七月二十五日，通往盖州的道路上，车轮的嘎吱声缓缓在官道上响起，数千名铁州百姓肩背包裹，扶老携幼，托儿携女，牵牛带羊，车马混杂，脸上表情麻木，带着对未来的茫然和恐惧，沉默的走向未知的目的地。
人群中还有一些身披甲胄的人，在百姓们畏惧的目光下，挥舞着手中的棍棒，大声呵斥着，维持官道上的秩序。
杨旭骑在一匹马上，眺望着远处的山峦，冲着旁边马大郎轻笑道，“前面就是青石岭山了，马上就要回家了。”
“终于要到家了”
牵着一匹骡子的马大郎，一脸轻松的望着那座地平线上，东西之字形走向的大山，远看山青如岱，郁郁葱葱，巍然耸立。
脸上露出怀念的神色，铁州距离盖州七十里路，来回也不过两三日的路程。
但他长这么大，还从未离家远游，去过盖州城外几十里的地方。
盖州以北十里，有一座大山唤作石城山，也称高丽城山，青石岭山。因岭上产青石，青石岭也因此得名，并沿用至今，乃是进出盖州的门户。
也就在马大郎感慨自己终于回家了，身后突然传出一个畏畏缩缩的声音
“这位小哥是辰州人否？”
马大郎扭头一看，只见一个穿着粗布衣，头上戴着幞头的中年男子，正一脸和气的朝他叉手，他的身后还跟着一个十四五岁的女娘，正低着头，目光有些躲闪，似乎是在畏惧周围的人。
“这位大叔，俺就是辰州人”马大郎诚实的说道。
辰州，就是盖州在大辽治下的州名，因为朱云的缘故，提前七十年改辰州为盖州。
中年男子又看了看周围的山海军士兵，低声道，“那些穿红甲的军兵要把俺们带往何处？”
“这个……俺也不清楚”马大郎一脸茫然，不知道说什么好，他一个被裹挟的平头百姓，对于红甲兵知之甚少。
“大叔，你别担心”骑在马上的杨旭，突然转过头来，嬉笑道，“这些红甲兵不会为难咱们这些升斗小民，只会宰了那些女真人和世家大族。”
中年人抿着嘴唇，微微颔首，这些红甲兵攻破铁州后，的确没有在城内大肆烧杀掳掠，反而维持着秩序，对于想要趁机作奸犯科之人，痛下杀手。
他也听说过铁州城内的豪族遭殃了，不过这跟自己有什么关系？
他们这些市井小民，平日里为了一家人的生计而奔波。
那些平日里高高在上，趾高气昂的世家大族，根本就不在乎他们。
“大叔，这些红甲兵还要给咱们分地呢，一个男丁可以分到二十亩地”
“二十亩地？”中年人先是一怔，又摇了摇头，苦笑道，“小哥说笑了，俺就是一个抡锤打铁的铁匠，对种地倒是不甚精通。”
“大叔原来是个铁匠？您真是好运道，红甲兵看重有一技之长的匠人。”杨旭洋洋洒洒的说道，“辰州城内的工匠，都被安排住进了宅院，只要给红甲兵效力，就可以衣食无忧了。”
“原来如此，受教了”
中年人悬着的心这才落下，忍不住舒缓了一口气。
自己靠着祖传的手艺，也能保住小命了。
就在他想要安抚自己女儿的时候，杨旭突然打趣道，“大叔，你要不要和咱们一起去抢北边？”
“抢北边？抢谁？”中年人一怔，显然没有听懂他的话。
“当然是去抢北边那些大户，还有女真人的寨子”说到这里，杨旭一脸的自豪，绘声绘色道，“这里跟红甲兵去抢铁州，除了俺们辰州的百姓，还有南边苏州，复州和宁州的人，有的人以前还是奴婢。”
“啥？”中年人瞪大了眼睛，显然没想到那些跟着红甲兵的人，居然来源这么复杂。
“红甲兵的大帅说了，只要愿意归顺的人，就能跟着红甲兵去北边抢钱，抢粮，抢女人，别提多快活了”说道这里，杨旭扭头望向不远处的一辆牛车。
牛车上载着十几名从铁州掳来的女娘，大多衣衫不整，身子上还有淤青，一路上哭哭啼啼，极是凄惨，也有人表情麻木的等待着未知的命运。
牛车上的女娘无一人是普通的民女民妇，都是铁州的贵妇和士女，她们的郎君和阿爹也是铁州城内身份显赫的官员和世家大族子弟。
这些原本身份尊贵，养尊处优的女子，因为朱云的到来，未来也许会沦落到与那些南边被掳走的宋女同样的下场。
周围的铁州百姓看着这些女娘，有的人面露不忍，或是略带同情的摇摇头，或是掩面长叹；也有人露出了幸灾乐祸的怪笑，庆幸自己只是平头百姓，方能躲过红甲兵的屠刀；更有甚者投去毫不掩饰的火热目光……
“唉”
杨旭长叹一声，声音里满是失望，自己在铁州的确抢到了钱和粮，但是女人……
一个也没抢到。
山海军三令五申，严禁劫掠平民百姓，把抢劫的范围限定在女真人和渤海豪族。
这样下来，抢到的钱粮虽然不少，每个参与抢劫的人都能分到些，但是能分到的女人实在有限。
除去那些地位低下的婢女和侍妾，剩下的女人虽然质量不赖（除开女真婆娘），但是要优先分给那些炸城门的死士和红甲兵。
前者是有功之人，后者是朱云的铁杆拥护者（或者说基本盘），自然在分配女人上面享有优先权。
当初参与炸城门的炮灰，都分到（或者说上到）一个女娘，杨旭就见过一个当死士的家伙向他炫耀自己睡了某某世家大族的小娘子。
一想到那些肌肤滑嫩，面容姣好的女娘轮不到自己，杨旭就憋了一肚子的气，只想早点回到盖州，去那条他熟悉的小巷找个妓子泻火。
“小哥说笑了，俺是个老实人家，也做不会杀人放火的勾当。”
中年人一阵暴汗，尴尬的笑了几声，心里多了几分庆幸。
杨旭没有搭理中年人，只是瞥了一眼中年人身后的少女，就不再多看。
这种毛都没长齐的丫头，他已经看不上了。
“俺下次，一定要抢个大户人家的女娘回来！”杨玄看着出现在远方地平线上的城头，在心里暗暗发誓。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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