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娘，爹这是......”何名贵看见何老爹走出去了，才凑到曹氏跟前，很疑惑的问。
“先不急，等等再说，你明天先回吧，有消息，我再通知你。”曹氏现在也没辙，想着先摸摸何老爹的底再说，何老爹的态度突然有这样大的转变，一定是有原因的。
不要说，曹氏还真的很了解何老爹的性子，他这么大的改变的确是有原因的。
说起来，是半个月以前的事了。
当时何老爹带着徒弟，在县城里的一家大户里做活计，因为主人家着急，又找了两个木匠一起加班加点的干活，所以，整个活计完成的早，比原来预计的时间提前了七八天。正好那两个一起干活的木匠又介绍了邻县一家的活计，三人相约一起去做，就这样，何老爹又带着徒弟到邻县。
在邻县，何老爹墨斗里的墨没了，就上街去买些墨，没想到无意中看见了，让他如同被雷劈了一样的一幕。
原来，他看到了自家二儿子何名贵，和白府二管家在一起，两人有说有笑的走在街上，没有注意躲到街道拐角何老爹。而何老爹看见那两张那么相似的脸庞，一下子就明白了，自己被曹氏骗了这么多年。
原来，白府就是当年何老爹做活计的那家主家，而曹氏原来就是白府的丫鬟。
当年何老爹就觉得很委屈，一觉醒来，发现曹氏躺在自己的床上，百口莫辩，而且，何名贵长大了，也明显跟何老爹长的不一样，特别是眼睛，小小的三角眼，既不像何功成，也不像曹氏。
而现在看到白府二管家，那同样的小小三角眼，何老爹立刻就明白了，肯定是当年曹氏与二管家有了首尾，但二管家也不愿娶她，她就栽赃到何老爹身上，这样一想，也就能明白，为什么何名贵一长大，曹氏就借有亲戚帮忙的借口，把何名贵送到邻县来，娶的也是邻县附近村子里的姑娘。
深受打击的何老爹，瘫坐在墙角，想到因为曹氏的到来，早产去世的发妻；想到因做曹氏介绍活计而变成跛子的名礼；想到自己至今生死不明的大女儿春儿。他满心懊悔，不停的捶打自己，掩面痛哭。
痛定思痛，收拾好心情的何老爹，在邻县做完活计回来以后，并没有跟曹氏说些什么，只是把这十几年家里的事情梳理了一遍，才发现自己真是错的离谱。
当年杨氏在的时候，凭他每年做活挣得钱，也就五六年，就置办了二十多亩地，曹氏来了以后近二十年间，不仅有他挣的钱，还包含出租收的租子，才置办了十几亩地。而且，曹氏还经常抱怨没钱，想来，这钱都贴补到何名贵那里去了。
曹氏她们都不知道，何老爹这两天经常到杨氏的坟前，一坐就是一两个时辰，还经常絮絮叨叨的，把名礼家的各种事情，一个一个的跟杨氏说，就像杨氏还能听见一样。
*****
博文从夫子家出来，天色已经快黑了，他正走着，突然发现何老爹蹲在路边。
“爷爷，你在这，有事呢？”博文看何老爹身边已经有一小撮烟灰了，看样子等在这有一会了。
“爷没事。文哥儿，最近可还好？功课重不重？你......”看着脸庞和身材，都和以前名礼一样一样的博文，何老爹突然觉得满肚子的话，有些说不出来了。
“嗯，挺好的，功课也不重，夫子教的都能完成，您放心！唉，爷爷您慢点。”何老爹可能是蹲的时间长了，站起来的时候，身体居然晃了一晃，博文赶紧上前扶住爷爷。
“爷没事，爷就是老了，想你们了。”何老爹扶着博文的手，看着他，口里喃喃的说，想着自己大儿子名礼以前也是这么聪慧机灵，可惜.......
唉，以前的自己，真是太糊涂啊。可惜，有些事，是怎么也追不回来了。
想着名礼当时看自己的眼神，何老爹又深深的叹了一口气。
他左右看看，伸手从贴身的兜里，拿出一张小纸片，递给博文。“拿着，明年考试要用的。”
博文一看，是县里“乾记”钱柜的一张十两的银票。“爷，我不要，爹娘都准备好了。这么些钱，您留在自己用吧。”
博文很奇怪，爷爷以前也曾经偷偷的塞点钱给他，但一般都是铜钱和几钱的碎银子，从来都没有给过这么大数额的银子。
“快拿着收好，别让人看见。到县里住好一些，吃好一点。”何老爹曾经陪名礼去县里考过童生试，知道等考试的时候，县里的客栈里吃住的价格，比平时高的不是一星半点。
“爷走了，好好考啊”也不等博文说完，何老爹把银票塞到博文的手上，赶紧就转身走了。
看着何老爹有些佝偻的背影，手里攥着被何老爹贴身放着，还有些温热的银票，博文的眼睛有些湿润。
对于自家爷爷，博文的感情是很复杂的。
小时候，刚到杨家堡读书的时候，他很喜欢爷爷，觉得爷爷对自己很好。
虽然住在姥姥姥爷家，但爷爷经常在他下学堂的路上等他，给他一些好吃的东西，等博文稍微大一点，就开始塞些铜板或小碎银子，让他买东西吃。
直到在他八岁时，爹爹原原本本的把之前的事情都跟他说了，他就有些恨爷爷了。
自己父亲的悲剧，虽然说是没有证据证明是曹氏干的，但作为一家之主，作为一个父亲，不能为孩子遮风挡雨，任由继母偏言偏语，盲目行事，就断送了孩子的前程，这是有多糊涂啊。
再听说了自己大姑姑何春的遭遇，博文简直就有些愤怒了。因为，虽然曹氏一直说是走丢了，但大姑姑当时已经是14岁的大姑娘了，怎么会轻易走丢？
虽然大家都猜测可能是被曹氏卖掉了。但因为是在邻县，当时也报了衙门，而且，何老爹也带着人找了好些天，听说，同一天，走丢的还不止何春一个人，这样大家才放过曹氏的，但在何名礼一家人的心里，一直坚信何春是被曹氏有意卖掉的。
一个男人，任由继室磋磨前妻留下的孩子，博文很理解自己爹爹当时的心理，那是怎样的伤心和绝望啊。
所以，在博文小小的心里，对曹氏肯定是很仇恨的了，就是对爷爷，也是有些怨恨的。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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