快立冬了,已经飘了好几场小雪,中年女人们的各种围巾---薄棉的,羊绒的,厚纱的,五颜六色,开始缠上各种脖子。
日见萧瑟的季节,因之多了一抹色彩。
王护士站在自家院门外,来回跺着脚,她一身冬衣打扮,脖子上也扎着围巾,艳丽的红色。
她原来在屋里等,很无聊就站在院外等。
等他!
当她昨天打电给他说:“我要去村里参加我舅家孩子婚礼,路挺远的,你给我打辆车吧,我一个女人家打车有点不安全,你陪我去呗?
不用你随礼呀,就当我带去的朋友”。
当她说这些的时候,已经不是邀请,不是商量,而是吩咐。
他思忖片刻,痛快地答应了。
这令她很得意。
一个人从某种伎俩中获利一次,就像偷油得逞的老鼠,它就会熟门熟路走那条路线,当成习以为常。
她屡屡得逞后飘飘然了。
一辆轿车戛然停下,副驾驶车窗半摇,他示意后车门。
她兴高采烈地打开,钻了进去。
在她的指挥下,轿车出了镇,沿着灰色的乡村公路行驶,狭窄的公路蜿蜒在枯黄的田野中。
她喋喋不休地说着,他一言不发。
不知拐了多少弯他们进了一个村。
一个农家院里人来人往,好不热闹。
她与他并肩出现,她故意靠紧着,娘家人走上前,没接到新娘子,先接到这对,她红光满面地把他介绍给众人。
“他是中学校长”!她喊地响亮。
他不说话,敷衍着把头点一点。
他的眼神四处飘着,不瞅对方脸,专门检查对方脖子。
她安顿他坐上雅座,他没坐,而是很勤快地走到人前,哪里人多去哪里。
依然是盯着对方脖子一眼。
他推测,她如果把围脖送给村里亲戚,那么今天寒流这么冷,是不是就会被戴出来?
这里可以说是她亲戚大本营,是他最好的机会。
所以他痛快地来了!
如果哪个挨千刀的脖颈上戴着他的围脖,他上前就撸下来。
不把那人脖颈子扭断算他命大。
他看遍了各种脖子,黑的脏的,粗的细的,长的短的,看到后来要呕吐!
没有!
有人陆续往院里进,他就守在院门口,像不经意间看一眼来人脖子。
失望了!
没有!
宾客都落座了,开始大嚼大咽,不再有往里进的人。
吃喝完了就该出去了,那还等什么劲儿?
他怎么能吃得下那样的饭?
他早早回车里,通知她:你不回去我先走了。
她赶紧跑出来。
在后面亲戚刚站稳时,轿车扬长而去。
车先到学校门口,他付了车钱,先下车了。
一来一回,再等候,他付给司机200块。
而她敲竹杠省下200块。
参加婚礼后不久,立冬了。
他又接到了她的来电,邀请他包饺子。
立冬这天包饺子是他最忌讳的事,母亲就是在这天吃完饺子,后半夜与他永别。
虽然她在这件事上是无心,但这是她玩弄他于股掌之间的其中一次。
他厌恶这个女人胜于唐凤枝。
想起与她曾经的细节,他更厌恶自己,自己身心都脏了。
还有啥逼脸面对红梅!
因为自己裤裆里的蠢蠢欲动,把她织的围脖弄丢了。
被一个女人像提线木偶似的摆弄。
这是他付出的代价。
他有一千次,一万次要掐死她。
他去了,应邀和她包饺子。
他刚洗完手,她就从前到后给他扎了个围裙。
在看似融洽的气氛里,他擀饺子皮,她包饺子。
她把筷子递过来,“我看看你包饺子啥样”?
他头不抬地继续擀。
饺子皮一片片从他手里扔出来,摞了一堆。
他站直了,杵着擀面杖等着。
她看看帘子上包好的饺子,说:“包完这些皮儿就够了,你去仓房取头蒜,蒜辫子挂墙上了”。
他放下擀面杖,摘下围裙出去了。
她家房东头搭个稍矮于房檐的仓子,其实就是一间大屋子。
钥匙插在门锁上,他一扭就开了。
里面阴森森,冷嗖嗖,他把门大开,适应一会儿才看清内部。
里面高高低低很多东西,墙上挂着,棚上吊着,空间都利用上了。
他仰头寻觅蒜辫子,头越抬越高,看见了棚顶,在他看见一个吊起来的筐时,只觉得所有血液冲上脑海。
大脑没捋清时,他已经爬上一堆木板,木板上堆着麻袋,他踩上麻袋。
他站在麻袋上,抬手去解挂在房梁上的东西,那是一条黑色的围脖,他苦苦寻觅的,他的围脖。
只要看一眼就认得。
围脖下吊着一筐东西,围脖的弹性抻到极限,很细很长,这么久以来就这样辛苦地承重。
在这黑屋子里,在他身边,他就是没想到。
我来了,我救你!
他在筐梁上解那个扣,有筐吊着,结扣很紧,他气恼地把筐一翻,里面的豆子倾落下来,劈里啪啦流了满地。
筐轻了,他终于解开了结扣,把筐恨恨一摔,从粗糙的房梁上一点点撤下围脖,终于完全攥在手里。
突然热泪盈眶。
他要从麻袋上跳下来,麻袋下是板材,他身子一扭,慌乱中把麻袋踢歪,他落在板材上,板材被突然一砸,哗啦啦散了。
他顺着板材摔到地上。
感觉腰折了似的。
王护士见他久不回来,忽听稀里哗啦一阵响,她趿拉着鞋跑出来。
她站在仓房门口往里一看,他正从地上往起爬,手里拿着什么?
她抬头看棚,筐不见了,豆子散满地。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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