透过山峰的间隙，能看到有人类的瞭望台高耸入云，在黑云之下倔强维持。
除了身后的妖魔，他还必须在人族的监视下，顺利通过豁口。
一般来说，人族对于鬼差勾走孤魂野鬼的魂魄并不阻拦，但现在是战时，鬼差作为妖族官职体系中的一员，既有指引魂魄的职责，同时也是不可忽视的战力。
间谍什么的，无论在哪里都不受欢迎。
“呼……”陈辰沉住一口气，硬着头皮往那边走去。
瞭望台上的人类显然发现了他，也注意到他的鬼差身份，却并未加以阻拦。
陈辰不觉得对方会放过他，只是尚在中间地带，贸然出手会成为开战的导火索。
等他跨过那个隘口，就不是那么回事了。
走至附近，陈辰感觉到周身传来尖利的寒意，仿佛周围有无数根针悬在身侧。
这是在警告。
隘口的那边，肯定有强大的人族修士，很有可能是剑修。
“行吧。”他叹了口气，并没有在隘口前停下，而是路过了隘口，朝着更远的地方行进。
人妖两边瞭望塔上的监视者同时愣了一下。
陈辰脚步不停，继续沿着山脉边缘往前走。
“哎……前有人后有妖，我这个不人不妖的夹在中间，一个不小心就可能成为公敌，你们爱打打去，爱监视谁监视谁，老子不奉陪了。”
妖族这边的百目鬼看到陈辰走去的方向，轻蔑笑了笑，未做任何行动。
人族这边的修士则分出一人下台，来到一位鹤发童颜的道人面前禀报。
“宗主，那八品妖孽途径了间隅豁口，沿着山体往东去了。”
道人负手而立，乃是妙济山慈衡宗宗主陈敬之，远近已是一方真人，负责道门此处协防。
“济清先师曾在威灵山设下禁制结界，谓曰‘妖魔不可过’，儒家圣贤言出法随，此妖横过必无生机。”
周围弟子均是松了口气，心笑那个妖怪自不量力，居然妄想翻越威灵山。
陈敬之说完，却又微叹一声。
“兵势压境，白汤郡内孤魂野鬼无人顾矣。”
弟子们均低头示礼。
“宗主仁慈，为我族之幸。”
陈敬之立在原地，为确保万一，掐动手指算了一卦，目光却微微沉了下去。
“这是何意？”
他看着自己手指，一时居然看不懂这卦象。
身旁有修为较高的弟子看见，不禁发问：“师父为何有惑？”
陈敬之怔了一下，他刚才为那只妖魔占算了一下命运。
当着众人，他慢慢摊开手指。
“大吉之象……”
“大吉……”周围弟子都懵了，宗主绝不可能算错。
但妖怪翻越威灵山，怎么能是大吉呢？
还只有八品实力？
“快，让齐玄跟在它身后，看究竟是何原因！”
其他人还在懵逼，陈敬之已经反应过来，派遣出自己的得力弟子。
……
陈辰一路维持疾行，在有石峰遮掩后顿时运起纸决，乘云御风而上。
天空豁然开朗。
他终于，看见了久违的蓝天。
威灵山的结界封压下，天幕被分隔成泾渭分明的两端。
一方是被妖族改造地貌后产生的黑沉烟幕，一方是结界封锁之外的青天白云，如同象征着妖和人，划开了领域边界。
“妖魔不可过……”卷宗里明确提到了这点，说是他跨入人族领地的最大阻碍。
妖魔想要通过威灵山，只能从那个间隅豁口进去。
可是这跟我陈辰又有什么关系呢？
驱纸一展，他运起百年修为，如同一道白色残影划过天幕，丝毫没有受阻。
傍晚时分，他落进一片深山老林，化作人形。
取走额边落叶，将青实给他的兜衣披上，陈辰彻底变回人类面貌。
那件兜衣上的法力可以幻化兜衣下的事物，让他的鬼差服看起来只是寻常黑衣。
身处竹林之中，陈辰深深吸着干净的空气，甚至想跪下去轻吻大地。
“说人间不值得的，肯定没在妖魔手下做过奴工。”
此处草木幽深，正是适合练剑的好地方，陈辰以枝为剑，逐一使出雷行剑诀六式。
练了约摸三个时辰，他改用溟剑九幽，尝试找出残冥诀窍，可惜几无进展。
待到天蒙蒙亮，他将枝叶随意扔下，再次运起纸法，朝北而去。
一个时辰后。
两道身影同时出现在竹林当中，恰好撞了个照面。
“妙济山慈衡宗，齐玄。”
“斩妖司玄字校尉，斐燕来。”
两人互相掏出腰牌，自报身份。
“此处是你所为？”齐玄沉吟道。
“否。”斐燕来左右看了一眼，“如此雷光意蕴，必有剑者大成。”
齐玄行了一礼，毕恭毕敬道：“斩妖司向来除魔卫道，敢问阁下此处是否有妖法作祟？”
他在威灵山压根没找到那名鬼差，收到师父传音才几次改变路线，一路追到这里。
可没想到，在这种地方居然碰到了斩妖司的校尉，还有不知何人曾在此处练剑，看痕迹怕是有整夜工夫了。
斐燕来在四周看了看，无意间发现地上一根竹枝，伸手便去拾起。
滋……触手之时，竹枝迸出了紫流电光，竟将他生生震开。
“好深厚的内力。”
斐燕来搓了搓手，用布条拽起那根枝条，围绕着打量起来。
“此门剑法迅烈至极，从未听闻，人族妖魔或都可施展。”
齐玄微微点头，他相信师父的判断，这剑恐怕就是那名妖族所为。
可是它是如何做到，翻越威灵山的同时，还绕有余裕的在竹林里练了一整夜的剑？
也太不把他放在眼里了。
斐燕来转身准备离开，齐玄及时叫住对方。
“不知斐校尉去往何处？”
背着竹蒌的斐燕来并未回头。
“北边，界林镇。”
“北边……”齐玄琢磨了下，从路线来看，对方自从翻越威灵山后，也一直在往北边走。
难道那里有什么强大妖魔，那名鬼差是去拉拢对方的？
这也能解释斩妖校尉为何在此。
他知道京畿城斩妖司的规矩，不可能将要斩之妖告予他人，只好说道：“可否结伴而行？”
斐燕来并未回应，因此也未拒绝。
齐玄心知这是答应，催动剑意御风跟随。
离开前，他最后看了一眼身后竹林。
那里紫韵氤氲，似在蕴结天劫。
……
白汤郡，界林镇。
天空淅淅沥沥下起了雨，陈辰伸手任由雨点打落掌心，并未撑伞。
眼前的小镇坐落在雨幕之中，光线被旁侧的大山遮挡，纵是白日也透着些诡异。
斑驳的墙皮，不明意味的纹章，这座小镇的建筑即使以这个年代来讲，也过于陈旧古老了。
“事出反常必有妖吗。”
他呢喃了一句，朝着镇中行去。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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