泉子双眼紧闭，额头上渗出细密的汗珠，眉间锁成一团，身体不停哆嗦。
云雾缭绕中，仿佛回到浮湘宫。
泉子低头一看，自己手中拿着一把刀。
只是瞬间，再一抬头，就看到浅居的心口在滴血，而自己的刀上，也是斑斓的血迹。
吓得泉子抖了一下，一个激灵，惊恐地睁大了眼睛。
坐起身来，不顾身上衣衫的单薄，蜷缩着，哽咽声一阵阵地，哭起来。
这是个噩梦，令她心惊胆战。
可是，更让她心碎的，是她确实做出了这样的事情。
“醒了？”
浅居开门，走进内室，坐在案桌旁，倒了一杯清茶。
泉子抬起头，湿漉漉的眼睛看着浅居。
深紫色的眸子，冰冷的脸，眉间一道深紫色的印记。
妖魔之王，不负美称。
浅居撩起狭长的眼睑，瞥了一眼泉子惨败的脸，喉结微微上下抖动，不再言语。
“墨芊，你可一切都好么。”泉子声音嘶哑，顾不上擦干眼角的泪痕，只顾看着浅居。
并不抬头，深紫色的眸子只是若有若无地看着他处。
“浮光掠影终已逝，行云流水度此生。”
泉子露出一丝勉强的微笑，点点头，“以前的事，你可还记得？”
浅居微微侧脸，余光扫向泉子，凌冽非常。
“所思无所忆，所忆无所谓，所谓无所将。”
如今对于我，已经是如此冷淡了么！
泉子想着，忍着，不争气的眼泪，还是汩汩地流下来。
浅居理了理衣衫，站起身来。
“过去诸多事，我已悉数忘了，上仙身上的红尘气太重，不适合在魔都逗留太久，回去吧。”
“我身上红尘是非多，难道你身上，就没有眷恋的桃花么？”
泉子怀着一丝期待，看着浅居。
“所谓桃花劫，有了桃花才是劫，仰观四界之大，能让我心存记挂的，恐是还没生出来！”
浅居推开门，阴冷的风径直逼来。
泉子踉跄着，挣扎着，跟着浅居走到殿前的院子中。
浅居在前面走大步地走，泉子在后面使劲地追。
只是他们之间的距离，注定是越来越远的。
浅居有些嗔怒，停住脚，身后幻化出玄冥剑，剑锋直指泉子的心口处。
泉子低头看着，原先光影斑斓，英气逼人的玄冥剑，如今已是妖魔之气浓重，再没有了往日的曦丽，完全是血腥和仇恨。
“墨芊，你想杀我么？”
泉子大大的眼睛，流连地看着浅居健硕冷漠的背影。
“我和你没熟到这种地步，上仙还是依照规矩，唤我一声尊主。”
“墨芊。”
泉子双眼红肿，那么想，那么想靠近他一些，哪怕，他的心里对她充满了怨恨。
浅居彻底愤怒，转身亲自控制玄冥剑，玄冥剑的剑灵瞬间加厚了好几倍，虎视眈眈地盯着泉子。
“我警告过你了！不要再唤我的名字！”
愤怒，失控，浅居深紫色的眸子里，燃出不可一世的恨。
他不记得她，甚至没有丝毫印象。
但是她的一切，不知道为何，总能惹火他。
他不想回想过去的任何事，不想见到过去的任何人。
他在怕什么？
身为四界顶级妖魔之力的承载者，他应该是万人之上，即使是天帝也要礼遇三分的存在。
为何？
为何当面对这个女人的时候，他一向无欲无求的心，竟然多了十分的愤怒。
像是，被背叛的愤怒！
“彭续萧！滚进来！”
一直在殿外守着的彭续萧，听到浅居一声暴喝，提着剑，慌忙跑了进来。
一进来，彭续萧便愣住了。
剑拔弩张，这么想要杀人的尊主，她还是第一次见到。
抱拳作揖，“尊主！”
浅居深吸一口气，像是忍住了全身上下的火气，不顾含情脉脉地看着他的泉子，不带一丝眷恋地转过身，微微闭眼，许久平复。
“把她送回天宫去！”
说着，浅居便要走。
一边是紧紧逼着自己心口的玄冥剑，一边是渐行渐远的心上人。
往前一步是死，可后退一步，对她来说，未必是活。
破釜沉舟，心殒无悔！
紧紧闭眼，挤干眼中的泪，泉子迎上玄冥剑凛冽的剑锋！
彭续萧在一旁看呆了眼。
片刻之后，泉子却并没有感受到穿心之痛。
一向是朝着剑锋的方向只进不退的四界第一神剑，竟然后退了！
它不忍伤泉子！
彭续萧看向浅居。
这剑是有灵气的，多诸剑气，都是仿了主子的心性。
察觉到不对劲，浅居停住脚步，转过身来，看到玄冥剑离自己近了几分，眼神中杀机更浓。
“连你也想背叛我！
玄冥剑顿时不敢再退，剑光闪闪，杀气重重。
深紫色的眸子看着一脸了无生欲的泉子，眼神里的味道很复杂。
“你还是，”话音未落，浅居狭长的眼睛睁大，嘴微张，微微后退了半步。
泉子笑着，硬是让玄冥剑穿过了自己的心，几大步跑上来，扑进浅居的怀里，细细的胳膊紧紧环住浅居的腰，小小的脑袋搭在浅居的胸膛上。
咽了咽口水，浅居怔怔地看着血红的玄冥剑。
虚弱的泉子满足地笑着，眼角的泪像断了线的珠子。
“浅居，你说行云流水度此生，以前，很久以前，我也以为自己的一辈子是行云流水，我不盼着身旁能有人陪伴。我生性孤僻，不喜言语，直到遇见你。人间渡劫的一桩桩，我没忘，不会忘。泉子此生不嫁，只等你来。我知道我让你伤了心，刺你的一刀，我即使还给你，心里也是愧疚难当。若是我侥幸不死，我在天宫，随时等你，等你来取我的性命！”
说话间，一缕白色仙灵幻变走了，只留下发间清香。
玄冥剑似乎闹起了脾气，归鞘后藏了起来，不愿再对着浅居阴森无情的脸。
浅居雪白的袍子上，印上了泉子心口的血。
红唇紧闭，深紫色的眸子似乎有些许的颤动，只是很快回复如常。
随手脱下外套，扔在地上。
“拿去丢了吧。”
彭续萧看着浅居远走的背影，感到一阵恐惧。
人世纷繁，曾有人愿为你仗剑走天涯，只可惜猜测、迷离，最终让人走上不得不遗憾的道路。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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