夜里3点，紧急集合哨打破宁静。尹天条件反射地坐起来，刚想翻身下床，眼前却闪过一道身影。宁城已从上铺跳下来，这会儿正穿着内裤站在他面前：“别动！忘了脚上有伤？”
尹天这才想起自己暂时是个废人。
宁城迅速穿好迷彩，此时大部分队员已经拿着背囊与枪械冲去门外，他却瞪着尹天唠唠叨叨，嘱咐上午喷消肿药剂，中午开始热敷，敷完用活血化瘀的药酒按摩。
尹天怕他集合迟到，忙推他一把，说：“我知道了你快走。”他朝门口看一眼，边跑边说：“如果你揉不好就等我晚上回来帮你揉！”
宁城是最后一个离开宿舍的，尹天听到梁正在外面吼：“宁城！干什么去了！”
他抬头看了看上铺的床板，感到一丝内疚。
宁城向来优秀，两次集合迟到都是因为自己。
他摸着肿胀的脚踝，想起前一晚熄灯前，宁城将被子扔在他上铺，踩在他的床沿一跃而上，悬着半个身子说：“从今天起，我在你上面。”
几分钟后，外面就安静了。他躺在床上，脑子里全是这些日子以来经历的各种训练，每个片段中都有宁城的背影。
他皱起眉，想起似乎自打进了猎鹰选训营，宁城留给他的便是一个个决然而去的背影。
在老部队时，明明不是这样。他们也曾经并肩前进，将队友们远远甩在身后。然而渐渐地，他却成了被宁城越甩越远的队友。
心中不是滋味，想赶上宁城，却并不单单因为想争一口气。
天蒙蒙亮时，他起来了，按照宁城的嘱咐喷了消肿药剂，单腿跳着去厕所，虽然说不上艰难，但心里还是有点失落。
今天没有下雨，天空却依旧灰蒙蒙的，他吃了压缩饼干当早餐，开始计划这几天的训练。
重点肯定是射击，但射击之外，体能、力量训练也不能落下。
将计划表折好放在迷彩上衣口袋里，他单腿跳着拿来自己的手枪与步枪，又将胸环靶靶纸贴在宿舍外的墙上，然后搬来小马扎，坐在离墙15米远的位置，深呼吸一口，稳稳举起92式手枪。
手枪并未填弹，他练的是“空枪”。
拔枪，瞄准，扣动扳机，所有动作都与实弹射击一模一样，看着却有些滑稽。
整个上午，尹天换了坐姿、卧姿，又从手枪换到步枪，练到实在乏味时，才蹦去器械区域，吃力地吊着单杠。
他觉得自己从未像现在这般努力过。高中时打篮球也扭伤过脚踝，那时他痛得大呼小叫，在医院躺了一周，又回家休息了一个月，父亲身在军营，没空管他，母亲像照顾残疾人一样伺候他，成天好吃好喝供着，生怕他落下病根儿。
那时他绝对想不到，现在的自己居然会在扭伤的第二天，挂在单杠上思考“伤好之前我还能练什么”。
下午又开始下雨，山间很快大雾弥漫，驻扎区白茫茫一片，可见度极低。
尹天在宿舍门口看了看，果断拿了直立靶和步枪蹦出去，趴在湿淋淋的地上，进行卧姿步枪精度射击。
枪声接连不停，直立靶上登时出现大量弹孔。他身边放着望远镜，扣五次扳机看一次靶纸，根据弹着点分布与精准度进行校正。雨越下越大，没多久身子就被积水包裹起来。他抹掉脸上的雨水，再次推入弹匣，冷静地调整着准星位置。
虽是6月，丛林下起雨来却很冷。他打了个哆嗦，发现脚踝痛得厉害。不久前抹上的药酒已经被雨水冲散，伤处看不出有什么异常，不好不坏。
休息几分钟，他再次卧倒，架着步枪，继续瞄准直立靶。不是他喜欢自虐，而是对于枪手来说，这样的天气是练习实战化射击的绝佳机会。
傍晚，队员们回来了，个个疲惫不堪。宁城浑身是泥，弯腰驼背，像个即将栽倒的老头子。
尹天艰难地站起来，想蹦过去扶他，哪知才蹦了几步就被吼得定在原地：“你跳什么？站着别动！怎么全身都湿了？这么大的雨你跳外面来干嘛？”
尹天瞄一眼几十米开外的直立靶，有点心虚地说：“练精度射击。”
宁城表情扭曲起来，咬牙切齿：“你趴在水坑里练精度射击？”
尹天很想吼一句“是又怎么了”，却发现自己没骨气吼出来。好像……惹宁媳妇生气了？
郭战赶过来：“别在这儿吵，进去检查检查伤处，尹天也是为了咱组好。”
“伤处？”尹天一听就紧张起来，“宁城你受伤了？”
宁城狠狠瞪了他一眼：“检查你！”
尹天瘪瘪嘴，心里有点委屈。可那委屈却不让人觉得难受，反倒有种痒痒的感觉。
宁城抓着尹天的脚踝检查，看到伤势没有恶化后脸色才好看一些。
尹天想抽回右脚，小腿却被拽得很紧。宁城明明说话都已经有气无力，还强装很凶的样子，问有没做按摩，有没有热敷。
“有，已经不痛了。”尹天刚撒完谎，伤处就又痛起来。他忍着没表现出来，宁城却仔细盯着他的脚踝：“不行，我得亲自给你热敷按摩。”
尹天嘴角一抽，连忙往后躲：“不，不用了吧……”
“我说用就用！”宁城站起来，“坐着别动，我去烧水。”
梁正和秦岳在厨房准备40多号人的晚餐，宁城疲惫地走进去，打着哈欠道：“我给尹天烧水。”
这时的宁城看着很柔很软，说话也没什么力气，不怎么像军人。可梁正与秦岳却知道，这样的宁城恰恰是最强的军人。没有什么能比“守护队友”的力量更温柔，也更强大。
宁城提着一桶热水回到宿舍时，不少队员已经洗澡去了。尹天过意不去，抢过毛巾说：“你也去洗吧，我自己能敷。”
“手拿开。”宁城拍掉他的手，抓着他的右脚放在自己大腿上，仔细地包上热毛巾。
尹天脸上发烫，想抽回右脚，宁城立即抬起头，凶他：“能老实点儿吗？能不作妖吗？能听话吗？你城爷也是很累的，热敷完按摩完也想早早洗澡吃饭睡觉！”
那你放开我啊！尹天如是想。
热敷进行了半小时，按摩又进行了半小时，宁城相当耐心，尹天却紧张得快窒息。
郭战和周小吉回来了，一人提着水一人拿着饭。周小吉说：“快吃快吃，教官的手艺不错。”
宁城摆摆手，说想先洗热水澡再吃饭。尹天趁他去洗澡，将自己饭盒里的肉挑了大半放宁城碗里。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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