空寂的楼梯间灯泡闪了几下彻底灭了，顾澄扶着腹部拿右肩硬抵着防盗门站起来，动作迟缓地将钥匙**锁眼，进屋后整个房子除了浴室还亮着灯，哪里都是黑漆漆的。
她静静站了会儿，最后还是落魄地弯腰换鞋，然后一个人垂头进了卧室对着试衣镜敞开棉服撩起下衣摆，只见腹部肋骨处一大块淤青，皱眉闭了闭眼泄气地放下衣服，握了握左手，知觉好像一点点恢复回来了，可还是麻的她手背直颤。
再忍忍，再忍忍，顾澄咬住后槽牙，等日子好过起来，她就带着她妈彻底离开这座城市，去北国，去那个冰雪封原的地方，去完成一个女孩的心愿。
“妈？”顾澄捂着疼痛不堪的肋骨敲了敲浴室的门道“你在里面干什么呢？”
里面静悄悄的，顾澄甚至在黑暗中能听到没拧紧的水龙头在那滴水。
“妈？”一种不详的预感席卷上来，“我进来了……”
门一打开，地上孤零零的躺了个人。
S城又下雪了。
在漫天飘飞的雪粒子中路人们戴上棉服帽子，围巾包住脸，低着头神色匆匆地往前赶路。
所有人只想马上回到温暖明亮的家，煮一壶烫酒，围着家人吃上热饭。
在行路的过程中时不时瞥一眼路边一个穿着单薄毛衣的女孩子在那声嘶力竭地拦计程车。
“妈！”顾澄将许秀香紧紧架在怀里，看着她越来越苍白的嘴唇，害怕地不停拿通红的手掌去搓她的脸，低声哽咽着祈求道“妈，求求你，求你别离开我”
“同学！”一辆跑生意的私家车缓缓停在路边，透过厚重的风雪大声道“上来吧同学，这么恶劣的天气出租车肯定都是满的！去哪啊？我送你”
顾澄跑过去拉开车门，小心翼翼地将许秀香放在后座，拿掉架在自己后脖颈的手坐进去，“市医院！师傅麻烦你快点！”
布满雾气的车窗玻璃，模模糊糊的灯光一闪而过，顾澄痛苦地握住许秀香的手，念念叨叨道“妈你不要离开我，我只有你了，我只有你了……”
到了医院，几个护士看到，直接推着车跑过来把人拉进急诊室。
“同学你妈妈什么情况啊？”
顾澄两眼空洞地越过她，直直地望着亮起的灯牌，护士又喊了一声“同学？”顾澄这才收回视线，神情呆滞，一脸茫然地望向对方。
“你家里人呢？爸爸呢？”
顾澄没说话。
“亲戚呢？”
她咽了咽，嗫嚅道“只有…只有我”
“你别怕啊”护士看着她穿那么少，睫毛上还凝着冰碴子，于心不忍道“那你带钱了吗”
今天新发的工资全给了出租车司机，顾澄摇头。
“没关系”护士握住她的手臂指了指不远处的一个窗口“先去那边办个欠费，然后到这里来找我，快去吧”
办完欠费，顾澄像所有等在急诊室外的人一样蹲在地上，她抱住自己的膝盖，两眼木愣愣地盯着瓷砖。
“你冷不冷啊？”刚才的护士走过来，扶着膝盖问道“你这样要感冒的”
然而此时急诊室的门却突然打开了，一个医生拉下口罩喊道“谁是许秀香的家属？”
顾澄一下站起来。
“大人呢？”
“我成年了，我家只有我”
医生皱眉道“那你过来一下”
进了门诊室的房间，医生开门见山道“这么跟你说，你妈妈现在情况比较危急，她左侧肋骨断了一根，应该是当时没及时送医，但索性没有倒**肺里，所以我们怀疑患者呕血应该是和脑部受创有关，现在你快推着她上二楼科室照脑部CT，片子抓紧带到我这儿来，我们好尽快给她安排手术”
顾澄转身就往外跑，十分钟后又带着片子
脸色惨白地跑回来。
医生顶着灯光看了几眼，踏出门冲走廊喊道“小王，你去叫何主任过来，这边有个病人蛮严重的，叫他来看一眼”
“嚯！这膜下出血这么严重啊？”另一个戴着黑框眼镜的男医师走进来接过CT看一眼就惊讶道“患者最近有出过车祸或者脑部遭受过重创吗？”
顾澄木讷道“不知道”
“这应该是有几天了，你看”他的手指在片子上指点道“淤块已经发生了偏移和扩散，现在神经中枢也被裹住了，你作为家属要随时做好脑死亡的准备”
随后医生走出去，在走廊上的声音像是从另一个空间传过来的“你们几个把患者先推进抢救室，给家属下病危吧”
行尸走肉一般跟着站在手术室前，一辆车子急冲冲地从她面前跑过，许秀香毫无血色的躺在白布之下，像极了她爸爸在葬礼上的样子。
顾澄签字的手直抖“这…这个手术要多少钱”
“前期保守估计要三万，如果手术成功了，后期转ICU一天要七八千”
顾澄整个人都麻木了“能成功吗”
“我们会尽全力”
握着医院的公用电话，顾澄颤着手指一个一个按着数字。
“喂？”
“喂……老铁，是我，我…”
“阿澄？你怎么回事？给你打一晚上电话！小希又发高烧了，我们刚把他送医院，哥几个就是给修车厂干短工的，实在是凑不出多余的钱了，你有办法没有？这孩子怕是要保不住了”
“不要！”
路过的康复病人惊讶地看着顾澄冲话筒喊道“你们救救他，我，我马上就去筹钱！等我，等我……”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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