大年三十这一天，平日里寂静到有些阴森的萧公馆焕发出往日不一般的生机，到了夜晚雕花铁门直接像两边敞开，豪车一辆接着一辆地向里面涌入，车侍则不断穿梭在明亮到刺眼的车前灯里引路，天边焰火迸发出的光芒照耀方圆如若白昼。
许秀香一身高贵典雅的丝绸长裙地陪着萧见珉礼貌得体地迎客，来的都是自家人，不过远亲居多，她揪着灰色羊绒披肩的手在底下哆嗦起来，趁着一时没人悄声冲旁边的萧见珉道“今晚，少喝点酒”
没想到萧见珉听见这话一下拧起眉，回过头语气蛮冲着“怎么？你现在厉害了，什么都想管起来了？大过年的，你要扫谁的兴？我不喝，你替我喝？”
“我不是这个意思，我…我上去叫两个丫头下来吃饭”
“你那个女儿怎么回事？前年一声不吭走了，今年自到这儿就是成天缩在房间里，我前两天不在家也就算了，这几天也不来问候一声，你教的规矩！”
许秀香看他满脸不悦连讽带骂的，张了张嘴想说还不是你女儿发神经锁着不让见人，表面上装乖敷衍你，背地里阴恻恻的，到底谁不会教规矩，可忍了又忍，眼眶都忍红了愣是没敢出声，只道“我去喊喊”
顺着一眼望不到底旋转楼梯上了二层，刚抬手要敲门，萧言就已经走出来了，她穿着半领修身的黑色毛衣，银框眼镜下一对瞳孔黑如鸦羽，“怎么了？”
“你父亲叫你和澄澄下去吃年夜饭，今天过年，澄澄她……”
“她睡下了”萧言淡淡道，“一会儿她醒了，我会端上去给她，你不用操心”
说着锁上门，带着钥匙单手**裤子口袋里就要下去。
“言言，今年是年三十儿，你父亲已经过问了，你难道想锁澄澄一辈子吗？她到底犯了什么错，你要这样！”
前面的脚步顿了一下，许秀香也紧跟着停住，望着萧言欣长的身段，莫名的一股压迫感“你们母女两个可真够能无视别人的”
萧言回过头，眼中不仅没有一丝往日的恭敬和温和，甚至隐约透着一股恼怒边缘的疯狂“你是一点都没把我的话放在心上过是吗？顾澄她做了什么，你到底要我重复几遍”
许秀香疑惑道“我不懂你在说什么，但今天澄澄要出来，我们母女俩好长时间都……”
萧言一下握起拳头，她盯着浑然不觉地许秀香，突然彻底转过身一步步走过去，看着她不断张合的红唇和随之起伏的脖颈，脑海中一根弦彻底崩断了响在耳边刺激着她的鼓膜。
去死。
“小姐”
只有几步之遥的距离里传来的像是另一个时空的声音，“萧先生喊大家下去吃饭，叫您带上二小姐”
许秀香忍不住露出一个欣慰的笑容，可这个笑容在萧言眼中不断地扭曲变形，成为得逞的笑，嘲讽的笑，
一根粗长的青筋鼓动在萧言的额角，她双眼憋的血红，
“小姐？”
“知道了”
一下松开握拳的手，哆嗦了两下，“我去喊她，一会儿下来”
愤怒地一砸门，萧言快几步跪上床一把扯掉顾澄的眼罩，拿出一串钥匙上最小的那个解开手铐，拖着她就往床下拽，
顾澄浑身脱力，下意识去抱对方的手臂不让自己摔倒，萧言却“哗”得拉开衣柜门，按着她的头就伸进去，“哪件？”
顾澄还没反应过来，萧言就扯下来时穿的那件为她新买的毛衣，一身的伤疤瞬间被遮的严严实实，冰凉柔软的衣料蹭过胸前的伤口，顾澄被痛的一抖，忍不住弯下腰弓起背
，却被萧言掐住后脖颈，拖进房间里自带的微型浴室，这里只有洗漱池没有淋浴的地方。
萧言用力推了一把，顾澄刚撞上洗手池萧言就紧跟着贴上来，将她严严实实地堵住，一边拿起牙刷涂抹牙膏，一边道“你妈可真疼你，不惜三番两次地和我作对”牙刷一下捅进嘴里，顾澄干呕了一声，“她这么用心地想把你从我这儿弄出去，都不管你做了什么，哪怕你出去卖她也不在乎，真是个好母亲，才能教养出你这么个好女儿”
萧言拧着她的下巴高高抬起，在日光灯下一点一点将牙齿上的血渍刷掉，顾澄的嘴角全是破的，一被捏开嘴，结痂的伤口又重新被撕裂，浸得萧言指甲上全是血。
“一会儿你出去，要是敢趁着人多乱跑，我就会让你比现在还要痛苦一百倍地活着”
萧言靠在她脸边，望向镜中，突然又恢复温柔道“澄澄，其实只要你好好听话，我又不会把你怎么样，我还是我”
手伸进衣服里肆意抚摸揉捏着，
“即使你不再是你”
不知道从哪里翻出一顶灰色的线绒帽，萧言两手撑开将它戴在顾澄缠满纱布的头上，一切惨不忍睹的罪行就这样被遮盖住，
她也不相信顾澄有那个勇气会将这层纱布纸扯开在众人面前。
少年人的自尊，她最了解了。
摸了摸柔嫩的耳垂，萧言突然没头没尾道“你记得谁是林雨吗？她死了”
顾澄一下抬起头，嘴角带着伤口抽搐了两下，青肿的眼皮底下盛满不敢置信的水光，就好像这么死气沉沉的一个人突然被把火瞬间点燃，而这把火太烈，烧的五脏六肺都在吱吱作响，疼痛难忍的热度。
萧言透过镜子望了她一眼，扣着袖口淡淡道“那就是还记得”说完不动声色地挫了下后槽牙。
“你杀的”
一个陈述句。
“自杀”
“你杀的”
顾澄又强调了一遍，这次分外肯定，她扯了扯嘴角，看似嘲讽，然而手指却害怕地蜷缩起来，她悄悄瑟缩起自己的身子“怎么做到的？”
这个问题脱口之后响在耳边，顾澄蒙了一下，突然发现自己根本不想听到回答。
她明白萧言极端狭隘，自私冷漠，
可是，杀人完全是人格的另一个性质，
是她想要比萧言强大而装作无所谓的一个败笔，
她装不了，因为只有18岁，刚刚成年的大孩子，还不知道人死了具体会是什么样子，“我要杀了你”也不过是一块保护自己的盾牌。
车祸，巨大的撞击声，烟火，焦尸，混杂在一起快速地掠过她的脑海。
“我不过是让她……”
“我才不在乎！”顾澄一下转过脸，好像谁声音大谁就最强大一样“你杀就杀了，有本事你也杀了我！”
萧言愣了一下，随即笑了，这一笑顾澄指尖直接软到抽搐，她将手背在身后，呼吸难以遏制的开始急促，仰起头梗着脖子看着萧言一步步走到自己面前，伸出手摩挲自己的脸颊，表情专注到衍生出一股恶狠狠的痴迷感，“好好活着顾澄，我们的路，还很长”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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